哪吒几乎是没想到敖丙这样，但是到最后他也没多说什么。

他和敖丙之间的纠葛，本来就不是现在开始的。

敖丙到了亭子里坐下，哪吒也没有追上来。

很多东西，敖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产生的改变，但是他知道，他和哪吒之间，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席席凉风从敖丙的耳畔吹过，对于敖丙来说，今时今日的事情，已经是他僭越了。

哪吒早就不是孩童了，自己和他之间的恩恩怨怨也早该让它了了。

他看了看外面的景色，而后就取了埙。

敖丙的乐声带着几分愁绪，怎么看都不是他心情好的征兆。

但是他直觉，哪吒应该会过来，如果是以前的话，他内心深处其实并不会有这样的期待，他最好是哪吒离他远一点。

现在，敖丙自己都觉得，有很多地方已经不一样了，自己也就不能拿以前的眼光去看待了。

无论在什么时候，敖丙现在都会感觉身边有一个哪吒，他的埙声并没有什么变化，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

虽然人间已经变化了很多，但是天上都还是从前那副模样，敖丙也没有刻意去学习新的东西，一个埙够他玩了。

他只是在原地吹埙，停下来的时候，哪吒就停在他的面前，但是也就只是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就似乎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再进一步的动作，可能有些冒犯了，不过如果是以前的话，哪吒根本就不会在乎这些。

“大天尊。”敖丙说，“我知道你会来的。”

“丙丙。”哪吒说，“既然你知道，你是在主动邀请我吗？”

敖丙原本有些纠结，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但是到最后，他也还是说：“我只是想吹埙，你即便是过来，也没有关系。”

哪吒没有多说别的话，就只是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他们两个都觉得，现在他们两个之间是很微妙的，只是冷静下来之后，他们又觉得好像一切都恢复成了原来的那个样子。

敖丙几乎觉得自己好像也从来没有看明白过自己，明明告知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和他有很近的距离，而且如果可以的话，就应该离他越远越好，但是自己现在在做的事情反而不是这样的。

敖丙几乎觉得是自己在主动靠近他，而且要把其他的事情都忘却。

往事即便真的想要，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但是从前的自己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开始。

无论在什么时候，这样的改变对于自己来说都是很不同的。

敖丙确实不喜欢那种生来就注定的感觉，但是也知道，权势、能力，甚至是天命二字就可以决定很多了。

“大天尊。”敖丙说，“我并不会改变我原本的行动轨迹，无论你想做什么都不要影响我。”

哪吒看着他，而后笑道：“小龙，你这就开始提条件了。”

敖丙刚准备解释，就听到哪吒说：“你一滴泪，就足够了。”

敖丙几乎有些怀疑自己听到了什么东西，哪吒就这么答应了？

他原本以为，哪吒不会轻易答应，现在觉得，他对哪吒还是有很多不好的印象，这不合适。

或许在很多时候，还是应该冷静一点，而不是率先就已经定好了很多东西。

“大天尊。”敖丙开口道，“您也不是喜欢我。”

哪吒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冷静地看着他。

很显然，他对这一点也是心知肚明的，同样，他也没有打算不承认。

敖丙有些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他甚至有几分欣赏哪吒的坦诚。

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神仙沽名钓誉，有太多的神仙不会直白面的问题，但是哪吒不一样，什么都愿意承认，什么都不会去逃避。

他也不介意敖丙能看出来，就好似，这世间的一切无定数，哪吒也不在乎他自己是什么样的。

可是敖丙是在乎的。

他好不容易过上的安生日子，再被打乱的话，可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的了。

“大天尊。”敖丙说，“三日之后，父王会来天庭述职……”敖丙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您……”

他话说到这里，哪吒就已经明白了。

敖丙无非就是觉得，自己还是没放下。

“你放心。”哪吒说，“本座说了护着你，就不会亲自给你找难堪。”

敖丙一瞬间有些恍惚，但是到最后也就只是点了点头。

这些事情既然已经是千年之前的了，那么就没有必要再多想什么了。

不管是父王还是哪吒，都没有办法去改变，自己就更不用多说了。

“更深露重。”哪吒说，“你喜欢乐器，本尊会为你安排，先回宫。”

眼下，不需要哪吒解释什么，敖丙都知道，他说的宫是云楼宫，不是自己的星宫。　　敖丙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像适应太快了，但是没有什么不好的。

如果自己一直都没有办法适应的话，落在哪吒的眼中，那就必然是自己完全不愿意和他好好相处。

他如果得出了这样的结论的话，后果只会更加不堪设想，与其这样反而不如维持着现在这样的平静。

哪吒和自己之间确实包含了太多的事情，千年过去了之后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消除。

但是无论在什么时候，自己都始终铭记着自己，绝对不可以主动惹是生非这件事情。

哪吒既然已经和自己重逢，而且对自己做了这些事情，那么自己就没有办法去假装这些事情是没有发生的。

即便这样的重逢对于自己来说本身并不是一件好事，也没有任何关系，哪吒自始至终都是哪吒。

自己也不至于说什么觉得哪吒是有问题的，他本身就是这样的性格。

而天界这些人从来都是如此，不管是看什么方面，自己都没有和他们一战的能力。

所以自己能够做的其实也就只有接受这一件事情，因为自己不接受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敖丙自己其实也觉得非常狼狈，但是这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既然没有的话，那么坦然接受就是最好的。

没有多久之后，他就跟着哪吒到了哪吒的云楼宫。

这一次他是和哪吒一起走过来的，而不是像之前很多次那样，被他抱回来，或者被他用各种各样的法术带到这里来。

但是即便这样，自己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坦然去接受这一切。

这些本来并不是自己应该走的路，无论现在的结果是什么样的，都没有办法改变，从最开始自己和他的相遇就不是很美好这件事情。

很多事情既然本来就没有自己去参与的机会，那么现在如果能够能改变哪怕只有一点，那么都是很意料之外的事情了。

“丙丙。”哪吒说，“你一直跟在我身边，是不是觉得很难受？”

敖丙摇了摇头：“小仙并没有这样的感觉，小仙本来也就没有别的事情需要去做。”

哪吒自然知道他这是一句非常客气的话，敖丙并不可能去开口指责自己什么东西，所以他会跟自己说这些。

但是她跟自己待在一块儿肯定也不是觉得开心的，因为对于他来说，自由这种东西即便不是什么很难得的东西，他也肯定是喜欢的。

多年以来无拘无束，突然被自己打乱了全部的生活，让他开心也是非常痴人说梦的话，哪吒当然也不会把自己当做是什么救世主。

哪吒实在是太清楚了，自己和他之间有太多的事情都是纠缠不清的，但是很多时候这些都是因为自己主动和他靠近，倘若不是这样的话，那也没有更多好说的。

因为如果不是这一次，自己和他其实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牵扯。

哪吒比任何神仙都清楚，这些全是自己争取来的。

“你早些休息吧。”哪吒说，“本尊也累了。”

敖丙听到他这么说话，自然也知道，哪吒也打算当刚才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

不过既然这样的话，那也没有关系。

本来自己就觉得那是有些僭越的举动了，无论哪吒什么态度都无所谓。

自己又不是冲着和他有什么长久的以后才和他待在这里的，本来就是因为自己没有办法离开，所以被迫才只能留在这里的。

敖丙刚才表现出来非常异常的举动，也不过就是因为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千年之前的哪吒和现在是不一样的，他只是一个孩童。

不管是什么样的存在，都不应该被那些莫名其妙的诅咒所束缚，以后的事情本身就是以后再说的。

哪吒什么都没有做的时候就已经被父母视为不祥的存在，他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已经承受了巨大的痛苦，这样的精力放在其他神仙身上，也不见得是很容易就能够接受的。

敖丙闭了闭眼睛，至少今天自己可以只是找个安静的地方睡觉，而不是说什么继续和哪吒有各种各样的糟糕牵扯，还有做那种事情……

即便是哪吒在这件事情上已经有很多让步了，自己还是觉得难受。

敖丙闭了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