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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第 9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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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归无常殿,过了回廊,宝珠心中仍然觉得别扭,特地停下等前面的人走远了,招手呼唤韦训过来。

韦训停在三步远的地方,问:“怎么了?”

宝珠继续招手让他靠近些,他却站着不动,宝珠蹙着眉头说:“你知道什么叫‘附耳密谋’吗?”

韦训眨了眨眼,说:“也用不着那么近,我耳力好得很,有事只管说。”

宝珠脸上登时色变。最近这些天,不知这人有什么毛病,平日相处谈笑自如,就是莫名其妙地故意回避。好像刚才在山门外她腿麻了,他也只是扶下来便撒手了事,是避嫌?是顾忌?是厌恶?

韦训眼见宝珠脸色变幻,从不解逐渐变成羞恼,紧接着要勃然大怒,意识到自己是有些过分了,连忙编了个理由搪塞:“我身上有味儿,天天伺候那头驴还有牛,牲口是很臭的,你多久没洗澡我也多久没洗澡了。”

宝珠一愣,回想起归无常殿里的恶臭,狐疑地抬起袖子闻了闻自己,转念一想,确实互相保持得体距离比较好。

她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说:“你看见大殿里那幅美女新死相的壁画了吗?”

“呃……”

韦训犹豫迟疑,回忆画里的女人似乎没穿衣服,不知这句问话是否带有陷阱,可那幅巨型壁画近十丈高,要说没瞧见,扯谎就太明显了。他小心看着宝珠的脸色,回答:“看……是看见了,但我没有仔细看。”

宝珠东观西望,见四周无人,吩咐道:“今天夜里你去偷一罐颜料,把那幅图给我全部涂抹掉。”

一听只是恶作剧而已,韦训稍微松了口气,点头答应了:“那容易得很。”

宝珠又认真叮嘱:“不许乱涂乱画,平涂覆盖上即可,就好像……就好像给她盖上一层被子。更不许在壁上留下你那猞猁的涂鸦。”

韦训一一应下了,笑道:“既然是作弄光头,就不必老老实实留下名号了,你这么讨厌那幅壁画?”

宝珠心烦意乱地说:“不是讨厌,是见不得那样的形象曝尸荒野。”

蟾光寺的前身瑶光寺是一座尼庙,北魏时是一所女众皇家道场,除了长居于此的尼姑,椒房里的嫔妃,掖庭的美人,都把这里当作修习佛法的地方,更有名门望族的闺秀在此落发入道。为了招待这些尊贵的女宾,瑶光寺有许多精致秀雅、曲径通幽的禅房。

后来寺庙几经修缮,这些设计一直保留到现在,再加上重建时挖掘出了温泉,洛阳的贵人和富豪们如果想要离家潜心修佛,或是单纯清心斋戒一段时间,大蟾光寺的上客堂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自从离开长安,宝珠就再没有待过像样的干净住所,一路上绷紧的神经松懈下来,几乎要泫然泪下了。

俗世主仆尊卑差异巨大,如馆驿只有官员本人能入住,随从要另寻他处,吃饭也绝对不会聚在一起。但昙林着重强调“四位贵客”,负责接待的知客观云和负责膳食的典座观潮便将这四位全部当作上宾,迎入上客堂招待。

虽然天色已晚,早过了僧人们“过午不食”的时间,观潮仍然遣人将斋饭送到清雅幽静的小斋堂供他们享用。

斋饭乍一看简单朴素,并非俗气的仿荤素菜,而是用鲜蕈、新笋、麸筋做成的素汤饼,小菜只有凉拌的醋芹和云耳两味,但无论是饼还是菜都鲜美异常,绝非民间食肆能提供。

四个人开怀大吃,十三郎惊叹道:“我挂单过不知多少家寺庙丛林,蹭过无数斋饭,从来没吃过这么美味的汤饼。”

杨行简心道:别说是一个四处乞食的小沙弥,他身为朝廷官员,也没吃过。不知是不是一路上粗茶粝食给饿透了,味觉格外敏感。

宝珠痛吃两碗,热得额头沁出汗来,喘了口气,才说:“这索饼的汤头是用东海淡菜吊出来的,小菜用的醋则是杂果酿制,酸味以外又兼有果香,当然好吃了。”

她解释过后,韦训师兄弟还不觉怎样,杨行简心下吃惊,东海淡菜是淮南镇出产的海味,在沿海地区并不值钱,渔民贱之如野菜。但运到内陆就变成了难得的珍味,淮南每年都要给宫中送一批干货作为贡物,他官居六品,没有资格上殿,只在韶王府尝过一两次。

洛阳比长安更接近沿海,想来淡菜价格低些,但依然属于贵货,这蟾光寺竟舍得用淡菜熬汤待客,其实力雄厚,难以想象。

饭后的点心是桂花糖霜,透明糖块如冰凌似水晶,中间凝结着碎金箔般的干桂花瓣。在以桂花树闻名的幽静寺院之中,品尝带有桂花香气的甜品,自是风雅无比。

但吃饱之后含着糖霜,宝珠便忍不住想起那个挑担卖儿的,莫名觉得这糖有些泛苦。听见韦训嚼豆子一样咯嘣咯嘣嚼糖块,伸手把自己面前那一碟推给他了,韦训又转手推给了十三郎。

韦训从不挑食,或者说没有条件挑食,口腹之欲的偏好不过是偶尔买根饴糖解馋,宝珠奇怪地问:“你不是喜欢吃糖吗?”

他答道:“还是饴糖更甜软。”

宝珠摇头叹气,心想街头的饴糖一文钱一根,这糖霜却是由石蜜中反复凝练出来的珍馐,想是他根本吃不习惯。

斋饭后,一名小沙弥带着茶具和风炉过来,碾茶煮香茗奉客,宝珠记得他是跟着观潮的,法号好像叫做妙证。观潮和尚长得赏心悦目,自己不来伺候,却派一个手下小沙弥代替,属实懈怠,宝珠有些不满。

“观字辈的僧人都是昙林上人的徒弟吗?”

妙证答:“是,山川云潮四位师兄都是方丈门下。”

宝珠又问:“不是还有个叫观澄的画师?”

妙证犹豫了片刻,说:“观澄师兄是方丈收养的孤儿,也是关门弟子,无论念经还是画技都是最厉害的,可惜还俗了。”

杨行简问:“世间礼法同姓不婚,他还俗就还俗,怎么能跟着妻子姓呢?”

妙证说:“观澄师兄向来有些魔怔,干过的出格事很多,这算不得什么。”

“那他妻子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跟一个僧人暗生情愫?”

妙证年纪幼小,没见过什么世面,一问就照实回答:“那小娘子名叫吴桂儿,在洛阳经营吴家糖坊,诸位檀越吃的桂花糖霜就是她家做的。吴桂儿常来我们蟾光寺收购桂花,一来二去就跟观澄师兄认识了。不过他还俗后仍担任寺里的画师,也没走太远。”

十三郎插嘴说:“这吴小娘倒是有始有终,霍七师兄也喜欢撩出家人,只是管杀不管埋,挺坑人的。幸亏她不在,不然那个观潮和尚恐怕难逃她的魔掌。”

“什么!?”宝珠头一回听说霍七郎的负面信息,顿时有些后悔将她派去幽州,但人已经出发,如箭离弦,驷马难追了。

对同门的私事,韦训向来不感兴趣。看过归无常殿里的九相观,他一直忌惮那句“不当死而横死之人”,担心有恶徒觊觎宝珠,问:“这吴观澄是怎么个魔怔法?喜欢对着尸体画画吗?”

妙证浑身一颤,脸上露出了惊慌的神情。

宝珠惊愕地问韦训:“你怎么知道的?”

韦训道:“他那幅‘目连救母’地狱图,得通过观察大量尸体才能画出栩栩如生的细节,而且恐怕不光是看外观,还得剥皮剖开了仔细研究筋肉和骨骼的走向。”

杨行简本来在悠闲地品茗,一口茶呛进气管里,咳得天翻地覆。

被韦训一言道破寺中的秘密,妙证脸色发白,摆弄着手里的茶碾子不说话。

宝珠心道这话如果是别人说出来的也就罢了,但从韦训口中说出,就十分有说服力。试问又有谁能比一个资深盗墓贼更熟悉人尸的特征?

迫于韦训的见识和魄力,妙证只能实话实说:“方丈本来最属意观澄师兄,想让他继承自己衣钵,可观澄师兄绘图入魔,接连干出辱尸的恶事,山川云潮四位师兄都反对,后来他结识了吴桂儿,动了凡心,干脆还俗不当僧人了。”

韦训又问:“那个叫观川的大汉,是什么时候入寺的?担负什么职位?”

妙证道:“大概是四五年前?那是我出家前的事了,不太清楚。观川师兄是维那,掌管僧众威仪,进退纲纪,谁犯了错他会用德山棒予以惩罚。”

他停了一会儿,似乎对观川很有些畏惧,补充了一句:“不过大多数时间他都在方丈身边守护,很少出来。”

韦训几人将小沙弥反复盘问,实在找不到新的信息,才放他离开。

宝珠问韦训:“那观川和尚也有可疑之处吗?”

韦训道:“他是个高手,我故意挑衅想看看他的底细,却被昙林拦住了,没有得逞。”

吃过斋饭喝了茶,四个人分别去往自己禅房休息,韦训先叫杨行简和宝珠交换了观云安排好的房间,跟着宝珠进屋,上梁摸瓦,下地敲砖,把床榻整个掀起来细细查过一遍,确定没有地道密室,又去检查窗户是否有机关。

宝珠手持烛台,旁观小贼上蹿下跳地防贼,心下觉得有些好笑,同时也觉得很安心。

蟾光寺的禅房不仅清幽雅致,每间房都带有一个户外的温泉小池,一排竹墙三面合围,入夜之后,池水冒出热气腾腾的白雾,令人心驰神往。

全部察验过一遍,韦训道:“就这样了,有事大声喊我,睡觉前一定检查门窗是否拴好。”

宝珠道:“我得先洗澡,今天见到的尸体太多了,总觉得那股味道粘在身上头发上。”

韦训本已经出了门,听了这一句,回过头说:“尸臭是很入脑的,有时候未必真的存在,只是臆想的幻觉。要是觉得怎么洗都去不掉味道,不要搓破皮,试着用盐水冲冲鼻腔。”说罢转身离开了。

宝珠愣了一会,心想这建议如此缜密,难道出自他的切身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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