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儿，你等等，我想问你个问题。”素素追着季晴的脚步，不经意间捉住了她的手腕。
“想问就问，抓我的手干什么。”季晴看向腕上白皙的手，随即用力甩开，盯着素素。
“你…到底为什么要当我的徒弟？”素素怏怏地缩回手，低头问道。
晴儿迟疑了一会儿，自顾自地耸了耸肩。一片干瘪的枫叶忽从枝头坠下，打着旋儿落在她的肩头。
“无非是互利互惠罢了。我要增进修为，早日离开这个破地方。你要弟子替你扬名，早日成为仙尊。那位白仙尊和我也说得很明白。”
素素听后顿了一顿，头继续低着，说道：“嗯，那明天早上，我去凤阳宫找你。”
季晴听后应了一声，转身消失在几片红墙之后。素素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呆呆地拂了拂自己的肩头，喃喃道：“只是互惠互利吗？”
翌日上午，金色的晨光毫不吝啬地洒在凤阳宫的琉璃瓦上，反射着无数辉光。许多花草的边缘，都镀上了一层靓丽的金色。暖红色的宫墙之间，白垩色的地砖上，回荡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素素已记不得是第几次拍自己的头。明明想早些睡下，可不知为何就是难以入眠，只得裹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东想西想。临近天明终于睡去，小何姑娘却没叫自己起床，反而搬出诸位仙尊来，说他们交代早上要睡足，不许太早起来。
这件白色镶金的道袍华丽非凡，她自是喜欢得紧，恨不得天天穿着。无奈衣装繁复，待她收拾好，已快近晌午。她顾不得小何姑娘手里的餐盒，抓起一包糕点便冲了出来，直奔凤阳宫跑去。
“第一天当师父就迟到，晴儿她不会打我吧。”素素在宫门停了下来，急匆匆地整理自己的袍子，抖抖衣服，剁了剁脚，将领子上的珍珠扣解开又系上。门内的侍卫见她过来，连忙打开宫门，将她迎了进去。
“麻烦您通传一声公主，今日未能按时赴约，还望恕罪。”素素拱手敬礼，对侍卫道。
“仙尊大人，凤阳宫和别处不同，宫内没有内侍，我们不可随您进去。不如您亲自问问她，也许并无大事。”金吾卫在宫门处回到。
素素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道谢一声，往深处走去。
穿过一道回廊，她往院中定神一瞧，与其说是宫殿，不如说是间朴素的宅院。中庭不知多久无人打理，名贵的花盆上都是浮土，里面连杂草都少有。
那棵房梁高的老枫树似乎早已枯死，只留下许多残枝伸向天空。树下人影，正背对着门口，看着院中空荡的花圃，坐在一个木桩上。
素素立刻跑到季晴身旁，蹲下身子问：“晴儿，你等在这里多久了？”
季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为她搬过一个木桩，说道：“也没多久，我看你不是很着急嘛。”
素素苦笑着坐下，眼神东转西转，最后无奈地垂下了头，长袖微微一抖，拿出早晨拿的糕点递到季晴手上。
“是我不对，小人不记大人过？”
季晴没好气地一摆手，示意这件事已过去。
“晴儿，你想练哪样的武功呢？”素素拆开缠着油纸的丝线，露出里面的蛋黄酥。金黄的饼皮下是松软的豆沙和芋泥，包裹着的蛋黄更是鲜甜无比。
“最强的那种吧，最好能打败所有阻拦我的人。”
素素听罢不禁莞尔，把蛋黄酥揣回怀里，对着季晴奇怪的脸色认真说道：
“哪有什么最强的武功？如果真有什么武林秘籍，学了就能脱胎换骨，那还要修炼做什么？”
“那就是说，你那些名门大派的师兄师姐都没练什么真功夫吗？”
“怎么会？只要勤学苦练，名师指点，哪一家功夫都能练得很好。”
晴儿摇了摇头：“照你这样说，我得练到什么时候去了，怎赶上几个月后的比武大会。而且每月还要到宋先生那里念书，时间根本不够。”
素素叹了口气，撑起身来，从院子的角落拿起把扫帚放在手上，另一把递给季晴：“与其想几个月后的事情，不如先和我把这间院子打扫干净。”
季晴没好气地接过扫帚，俯身象征性地在地上拂了两下，带起几片枯叶。素素把她带起来的枯叶归到自己扫帚下，一点点地拂过脚下的尘土。
季晴放下了扫帚，转而在园子里拔草，看着尘土飞扬中的那人哭笑不得。
约莫两个时辰后，脚下的地砖已然闪闪发亮，素素衣摆下的尘土积得厚厚一层，那身光鲜亮丽的绣袍也粘得到处是灰。她绝望地拍了拍腿上和臂间，走到埋头拔草的季晴身前，悠然转了个圈，说道：“晴儿，给我拍拍行吗？”
季地起身，照着素素的背上哐哐就是两拳，弄得她连忙往前踉跄了好几步，银铃般的笑声此起彼伏：“你这拳头还挺有力气的嘛，看来没白长这么大。”听得季晴又攥起了拳头。
“好了好了，不闹了。收拾好院子才好练武。我先给你打一门拳吧。”素素沉下腰，双手如划过水面般在空气中推开，继而缓缓停下，摆出一个起手架势。季晴放下手上的花盆，靠着树干，抱胸而坐，目光看似随意游离。
此时风霜仍盛，冬意未减，已快到了上元佳节。凤阳宫内的花草饱受风霜，大多枯竭，落叶花梗散落在灰白的玉砖上。一片灰黄中，白衣的素素悄然而立，柔和地望着树下的季晴。
季晴被她看得久，猛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素素便阖上了双眼，沉下心来。天地似乎也变得寂静，挂不起一丝微风，似乎所有的声音和感觉，都渐渐往院中的素素身上集聚。她缓缓地展开双手，像是在搅动千钧的浪涛；她沉静地张开双臂，像是在积蓄无限的力量。她看似未动，但脚下的草木已倒向她的方向。
就在一切静寂之时，季晴却看见素素的身影忽然一动，灵猿般矫健的身体在空中飞舞，白色的衣袍发出猎猎的声响。衣服上带着的浮土也瞬间抖散。素素由拳出掌，打出无数流畅的弧线。只见她时而俯下身子用力击发，时而高高跃起全力踏下，时而向身后如鞭子般甩出手臂，时而向身前数掌合一打出残影。当真是变化莫测，灵动非凡。
晴儿看着她，不由得双手也比划起来。
而素素的拳法越打越快，身边逐渐带起一阵阵的气流，连散落的尘土都在跟随她的方向。银白色的衣袍在空中舞动，上面绣着的金线都散着光亮。她时而高飞，时而落下，就像一只仙鹤在云端里悠然遨游，时隐时现，自是俊朗非凡。
而她眸光流转，笑颜盈盈，没打几拳就要看向晴儿的方向。看到晴儿也在比划拳法，她心里更是得意，打得更为舒畅。嘴角不自觉地咧起，眸光更添几分温柔。虽是寒冬腊月，却看得人平生一股暖意，仿佛置身于阵阵春风之中，桃花摇曳，溪水细流。
晴儿心想，若是在那传说中的桃源仙境，再看一遍这掌法，不知是怎样的情景。
晴儿再度摇了摇头，强迫自己集中在姿态和拳法上，而不是素素的神情。虽然道袍宽大，但在阵阵掌风之中却丝毫不累赘。肌肉的线条在道袍底下微微凸显，有如环肥，有如燕瘦，几近完美。每一种架势都是肢体与精神的紧密结合，虽然灵动非凡，但也不乏力量，更是饱含着一份温情和喜悦。
不知什么时候，素素已停下动作，出现在季晴身旁，晃了晃她的肩头：“喂！晴儿，你什么时候用午膳？”
“难道不应该先学拳法吗？”
素素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师父绝对不可以饿着徒弟，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吃完再练。”
“吃完就没有感觉了，练完再吃！”
“不可以，吃了再练，你是师父还是我是师父！”素素义正严辞地拒绝了季晴，推着她的腰走向了花厅。膳房的人早就送来了饭菜，摆在楠木桌上。季晴看完刚才的拳法，只想快些回院中练功，自是没什么胃口，夹了几筷子便放下了碗筷，等着素素吃完。
“晴儿，我师父说要爱惜物力，不可浪费。你怎么可以放着这么多好吃的不动呢？”素素从饭中抬起头来，问道。
“我爱怎样就怎样，反正这些饭——哎！你拿我碗做什么！”
素素趁她说话，直接拿起季晴剩下的碗：“你不吃，我帮你吃，今天的饭好对我胃口的。”
季晴只得无奈地道：“那好吧，下回我会通知膳房少做一些。”
“嗯，那我吃啦。这绿梗米真的很香呢。”看着素素把半碗剩饭倒进自己碗里，季晴忽然心中一惊，立刻把目光从素素身上转向了空荡荡的院子，咳了几声，集中思考待会儿如何练拳。
不一会儿，素素揉着肚子，跟在晴儿后面慢慢走回院中。她想，晴儿虽在灵力修为上欠缺，但天资聪颖，学武倒是很快。刚才便已看了个大概，今天就可记住动作，打出一个雏形。虽然无法把灵力蕴藏于拳法之中，但只依靠□□的力量打出，想必不是什么问题。
此时风也不凉，阳光微照，素素看着身前的季晴，又露出一个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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