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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第 6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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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里, 孟娆都没有再回鸾青宫住。www.xinghuozuowen.com

容珣将她安排在养心殿侧房,吃穿用度都由扶柳送来,除了见不到孟贵妃以外,其它与鸾青宫倒没什么不同。

孟娆知道, 那天两人不欢而散, 容珣或许对孟贵妃还心怀芥蒂。

她问容珣:“小叔叔, 你是不是和姑祖母还有些误会?”

容珣似笑非笑:“怎么会。”

孟娆凑近了他一些, 琥珀色的眼眸里带着些许探究:“那你怎么不让娆娆回鸾青宫住?”

容珣垂眸对上她的眼, 微微弯唇的样子透着几分漫不经心:“太子的人还没清除干净,娆娆留在养心殿, 我会放心些。”

孟娆偏头:“真的?”

“嗯。”

孟娆张了张口还想再问, 容珣却忽然抬起她的下巴,倾身凑近她。

暗光从身侧罩下,容珣低眸凝视着她。烛火下的他眉似点漆, 睫毛浓密遮住眸底光影,俊挺鼻梁下的唇色鲜艳仿佛涂了口脂。明明是亲昵至极的姿势,却莫名多了几分压迫的意味儿:“不信小叔叔?”

“没、没有!”孟娆慌忙摇头, 面上神情瞬间乖巧起来, “怎么会不信小叔叔呢,娆娆最喜欢小叔叔哒!”

“放心, ”容珣弯唇, 轻轻捏了捏她的脸,“小叔叔不是那样的人。”

柔和的动作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儿,仿佛刚才一闪即逝的压迫感只是孟娆的幻觉。

直到容珣出门后, 躲在神识里的小柒才窜了出来,低声说:“宿主,他骗你的。”

“他就是那样的人, 就是介意孟贵妃那天说的话,就是不想让你见她。”

“……”

明明心里介意得要死,却还是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

孟娆甚至怀疑,如果孟贵妃不是她的姑祖母,只怕早就和容鸿一样,被容珣丢进暗牢里了。

一旁的小柒也深知这一点。

容珣谁都不信,只信孟娆。

像是溺死之人骤然抓住了一块浮木,这个睚眦必报的男人,哪怕孟娆之前骗了他无数次,他依然本能的去相信她。

所以当孟贵妃说了那些话以后,再要容珣心里没有芥蒂,是完全不可能的。

他问孟娆:“宿主,你要不要回去看看孟贵妃?我可以帮你。”

想起容珣刚才冷幽幽的眼眸,孟娆哼哼一声:“然后再被小叔叔抓个正着吗?”

如果不是早就知道小柒是个憨憨,她真的怀疑,小柒这个系统是专门来背刺她的。

小柒讪讪地垂下了头,声音有些委屈:“宿主,我只是想在走之前,再帮你做些事……”

孟娆当然知道他没有恶意。

小柒的任务已经完成,过不了多久,他就会离开这个世界。

想起小柒之前因为认错男主,而内疚得团团转的样子,孟娆眨了下眼睛,轻声说:“我让扶柳代我给姑祖母报个平安,先不回去了……你再帮我查查,关于宣帝的事情。”

见自己总算有了作用,小柒一改之前颓丧的表情,连连点头道:“我这就去。”

-

一月底,皇城又下起了大雪。

容鸿自那日抱病后,便一直未曾早朝,朝堂上不免传出了许多风言风语,然而容珣却没有透露任何有关容鸿的消息。

一些嗅觉敏锐大臣们,已隐隐猜出了容鸿或许遭遇了不测。等太子党意识到事情不对,准备有所行动时,才发现朝廷内外已经完全在容珣的掌控之中。便是原本中立的一派,也逐渐开始向容珣倾斜。

当太子党羽传往清河驿的密信被赵安递到容珣面前时,容珣只是轻笑了声,五指微松任由纸张悠悠落在了地上。

“让他们送。”

赵安愣了愣,弯腰捡起地上原封不动的信笺,小心翼翼地问:“殿下不看看信里写了什么吗?”

微弱的光线从窗外照进来,容珣坐在木椅上,半边身子陷在狐绒软垫中。柔软的绒毛映得他面容雪白,眉眼低垂的样子透着些许倦怠,食指扣着桌案,轻描淡写道:“不用。”

“他们比我急。”

容瑜确实比他急。

原本打算等容珣和容鸿斗个鱼死网破之时,他再从清河驿起兵,打着勤王的名号铲除逆贼,坐收渔翁之利。

可容珣把消息封锁得太死,他在京外完全失了先机。

如今容鸿驾崩的消息尚未传出,他若贸然起兵,就会被扣上谋逆的帽子;可若不起兵,等容珣把京中安置妥当,迟早也会进攻清河驿,等于将大好江山拱手让人。

容瑜为了皇位筹谋多年,又岂能容忍?

几番权衡之下,在信笺传到清河驿的第三日,容瑜从清河驿起兵,直攻城西坝口。

雾蒙蒙的晨霜笼罩宫闱,养心殿内的残烛还未熄灭。

宫女端着炭火走进房中,室内暖流将门旁的雪花融化。容珣搭了件外袍从榻上起身,墨发披散的样子透着几分慵懒,低声问:“陈珏应付不来?”

赵安跪在地上,刻意放轻的声音带着些许急切:“太子手下全是精锐,而军中近日流言四起,对小侯爷实属不利……”

容瑜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派探子在军中大肆散布谣言。陈珏虽然被封为大将,可毕竟才过弱冠之年,其他几位一同出征的将领早已战功赫赫,自然不愿意让功劳被陈珏抢去。

有关前线的情况赵安丝毫不敢隐瞒,躬着身子道:“陆常宇在皇上在位时就颇受器重,如今只要他做一个副将,心里……心里难免有些不服。”

“不服?”容珣轻笑了声,精致的眉眼犹带几分睡意,轻描淡写道,“杀了便是。”

两军交战最怕军心不稳,又哪有被个副将绊住脚的道理。

赵安躬着身子不敢答话。

若是能让小侯爷杀,早就杀了,他又怎会特地跑这一趟。

陈珏太仁慈了。

容珣长睫遮掩下的眼眸带着冰冷的嘲弄之色,淡声吩咐道:“让狄元准备车马,今日……”

隐约听到里屋窸窣的响动,容珣侧眸往屋内看了眼,层层遮掩的帷幔下,小姑娘白皙的脚丫不知何时露到了软被外。

微皱了下眉,他压低了声音道:“下去吧。”

赵安没明白这个“下去吧”是什么意思,但见容珣神色冷淡,也丝毫不敢多问,连忙躬身退了出去。

-

房间内炉火暖得让人倦怠,然而孟娆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迷迷糊糊中,总感觉有一道目光盯着自己,哪怕是在睡梦中,感觉也格外强烈。

孟娆忍不住睁开了眼。

影影绰绰的光线中,容珣黑瞳宛如一潭幽水。

“……”

自从她和容珣同眠后,偶尔夜半醒来时,也会有这样的情况。容珣睡眠不好,惊醒时经常会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哪怕有过先例,孟娆还是不可避免地吓了一跳。

她试探性地唤他:“小、小叔叔?”

少女柔软的指尖搭在手背上,容珣睫毛动了动,眸底暗色消了些,像是回过了神。

注意到他肩上披着的外袍,孟娆轻声问:“小叔叔刚才出去了?”

床榻上的光线影影绰绰,容珣忽然垂下眼眸凑近她,暖红色的烛光映在他半边脸上,他漂亮的眼瞳清晰地映着她的影子:“前线出了些状况。”

出、出了些状况?

孟娆没有丝毫政治天赋,容珣也很少对她说政事,如今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孟娆不由地紧绷起来,下意识地问:“很严重吗?”

容珣依旧看着她:“还好。”

还好?

还好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孟娆有些发懵:“那……?”

房间内炉火正旺,容珣薄唇被暖气晕得嫣红,墨发微散的样子带着几分邪气,垂着眼眸漫不经心道:“是陈珏领的兵。”

陈珏领的兵?

坐在床榻上的孟娆愣了愣。

自从平阳那次以后,容珣从未和她主动提起过陈珏,孟娆也只是在太监口中,偶然得知了陈珏领兵出征的消息。

本来她还为两人放下恩怨而高兴,可如今听容珣冷不丁提起,孟娆心脏“怦怦”跳了两下,也不敢确定容珣是不是吃醋了。

没有半点儿要接话的意思,她卷翘的睫毛扑闪扑闪的,一张小脸绷着,看起来警惕极了。

颇有几分不上钩的姿态。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半晌,容珣忽然伸手搭上她的面颊。

修长的指尖一如往日般冰凉,轻轻抚过她下巴上的一小块肌肤,像是逗弄一只小猫似的缓慢摩挲着,弄得孟娆又酥又痒,原本紧绷的小脸不一会儿就漫上了红晕。

孟娆也不知道容珣是什么意思,好像这个男人天性就喜欢逗.弄她的敏感部位,就要忍受不住想躲开时。容珣忽然笑了声,收拢指尖将她的下巴抬起,问:“娆娆就不担心他?”

“……”果然。

孟娆连连摇头:“不担心,怎么会,娆娆和他又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容珣轻声咀嚼这几个字,忽然掀起眼皮看向她。

幽幽凉凉的目光吓得孟娆一哆嗦。容珣眸光顿了下,似是也没想到自己一个眼神就能把孟娆吓成这样。他伸手将她拥到怀里,拍着她的肩膀轻声道:“怎么紧张成这样?”

被你用那种红杏出墙的眼神看着,能不紧张么?怕是都不知道自己的气场有多恐怖。

孟娆蜷在他怀里,软软地呢喃:“娆娆只在乎小叔叔一个。”

“嗯。”容珣嗅着她脖颈间的香气,薄唇缓慢擦过她耳后的肌肤,低声说,“小叔叔要离开几天。”

“离开几天?”

孟娆身子微微一僵,下意识抬起脑袋:“要去前线吗?”

暗淡的光影下,小姑娘一双眸子水盈盈的,与刚才事不关己的紧张模样儿全然不同,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也不知是不是被她担忧的模样儿取悦到了,容珣对上她的目光,脑中莫名就想起了小姑娘曾经说过的“战神”的话。

他眯了眯眸,慢条斯理道:“嗯——”

低缓的语声萦绕在耳畔,他垂着眼睫靠近她,带几分漫不经心,又带着几分愉悦的鄙夷,悄悄地说:“陈珏管不住他们。”

“……”

“所以要小叔叔去。”

“……”

-

大雪停了几日,城西堤坝仍旧覆着一层银白。

容珣这次出宫并未通知旁人,红柚木坐的马车停在军营外时,守营的侍卫匆匆跪倒在地。

“殿、殿下……”

狄元躬身挑开车帘,容珣霜白氅袍被风吹起,衣摆处隐约可见浅银色的云纹,视线扫过侍卫仓惶的神色时,微挑了下眉,淡声问:“陆常宇在?”

侍卫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今天本是出战应敌的日子,陆常宇身为将军,留在军中委实不大合适,被问话的侍卫支支吾吾了半晌,也答不上话。

倒是另一个侍卫小声插了一句:“陆将军前些日子受了伤,现在正在帐里养伤……”

“养伤?”容珣笑了声,篝火照映下的眼瞳幽深,目光轻飘飘落在回话的侍卫身上,问,“你叫什么名字?”

没想到九殿下会忽然问自己名字,侍卫心里不免涌上几分窃喜,低头伏在地上道:“属下邓钱。”

“哦,”容珣神色淡淡,低声道,“拖下去杖毙吧。”

不咸不淡的语调传入耳中,邓钱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九、九殿下……属下,属下做错了什么?”

容珣似乎并不打算给他一个解释,侧头吩咐地上的侍卫:“带路。”

寒风拂过的冰面上扬起一层碎雪,听着邓钱渐行渐远的求饶声,跪在地上的侍卫暗暗捏了把冷汗。

还好自己没动歪心思,不然掉脑袋的可就是自己了。

侍卫战战兢兢地将容珣带到帐外,路上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隐隐约约的火光从帐篷里透出来,帐帘被掀开时,带起一阵旖旎的暖香。

三三两两的舞姬衣衫不整地围绕在桌前,布满瓜果酒水的长桌旁,陆常宇赤肩而坐。从帐外透进的冷风吹得他身子一个激灵,顾不得看来人,便掷出酒杯怒斥道:“哪个不长眼的,不在外面好好守着,滚进来作甚!”

啪——

青瓷碎在地上,站在门外的男人身形未动,只有衣摆上溅落了几滴亮盈盈的水渍。

空气莫名静了下来。

陆常宇微微一愣,视线从华袍衣摆处缓缓上移,正对上容珣幽静的目光。

“怎么不喝了?”

他站在门前,漂亮的眼瞳沾染着篝火暗沉的光,微弯着唇角淡声道:“接着喝啊。”

陆常宇哪里还敢再喝?

没想到容珣会忽然来到军营中,陆常宇身子僵在原地,随即甩开伏在身上的舞姬,慌忙跪地请罪道:“不知九殿下深夜造访,卑职有失远迎,请殿下赎罪!”

舞姬听到来人是九殿下,也纷纷跪倒在地。

容珣摩挲着指节,沉缓轻柔的语调几近叹息:“不喝了是吗?”

“不喝了,不喝了。”陆常背后汗毛都竖了起来。

阵前扰乱军心本是死罪,可地上舞姬见容珣从头到尾都没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怒气,几个胆子大的匍匐着朝容珣爬了过去。

九殿下至今未曾娶亲。

就算她们身份卑微,做不了妾室,可容珣如今大权在握,登基不过迟早的事儿,她们能做个采女也是好的。

冷风拂下枝头碎雪,从帐外灌了进来,几个舞姬却像是不知道冷似的,将身子又俯得低了些。

“殿下赎罪,民女们是被将军强掳到军中的……”

酒气氤氲的暖帐内,女子的肌肤泛着色泽暧.昧的红,光洁细.嫩的肩膀从纱衣中层层脱出。不过一个简单的俯身动作,就让背脊露了大片,上身赤.裸恍若无物。

容珣轻轻垂下眼眸:“被将军强掳的啊?”

一个简单的动作,让所有舞姬都屏住了呼吸。

她们不管背后陆常宇气得要杀人的目光,微抬起头,柔媚的语调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是。”

“真是可怜。”容珣低喃似的叹息一句,语声透着几分怜惜。

几个舞姬觉得有戏,稳住荡漾的心绪,梨花带雨地刚想要哭诉。下一秒,就见容珣偏了偏头,对身旁侍卫吩咐:“带出去杖毙。”

舞姬身子一僵,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殿下……民女、民女真的是被将军强掳来的,请殿下开恩,请殿下开恩!”

容珣弯唇,语声轻柔,眸底神情却异常冷漠:“和我有什么关系。”

陆常宇在军营中夜夜笙歌,底下的侍卫早就对这些舞姬颇有怨言。

什么强掳来的,当初听到要服侍将军,一个个都争着抢着要来。

他们也不留任何情面,抓着舞姬的肩膀就将她们拖了出去。

陆常宇见容珣没信舞姬的话,心里涌上几丝庆幸。

毕竟自己位高权重又是老臣,手下亲信众多,容珣刚刚把持朝政根基不稳,想要在军中处置他,也得费一番功夫。

想到此处,陆常宇镇定下来,低声解释道:“殿下英明,卑职前些日子受了点伤,才一直在军中调养,并非不愿迎敌……如今伤势已经大好,卑职这就去前线接应。”

像是料定了容珣不敢处置他。说完,陆常宇也不管容珣同不同意,就从桌上站了起来,匆忙披上衣服。

还未跨过门槛,就见寒芒一闪而过,陆常宇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狄元手中的剑刃划破了脖颈。

“咯咯……”

鲜血从喉咙涌出,陆常宇捂着脖颈,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地看向容珣。

浓郁的血腥味儿驱走暖香,在室内缓缓弥散。容珣弯起眼尾,眸底带着几分怜悯的嘲弄之色,淡声吩咐:“把他脑袋砍了,挂去帐外。”

-

处置完陆常宇后,容珣又去了帐外。侍卫噤若寒蝉地站在冷风中,全都僵着背脊,不敢发一言。

陆常宇的旧部被押送到帐前,容珣靠在椅子上把玩着手中的瓷瓶,轻抬眼眸看了他们一眼,并没有询问丝毫罪责,只是点兵似的,随意点了几个,让暗卫拖了下去。

人数虽不算多,可一排血淋淋的脑袋在帐外挂起时,也十分瘆人,颇有几分敲山震虎的姿态。

陈珏从前线回来时,暗卫刚好砍下一人的脑袋。

鲜血嘀嘀嗒嗒地从空中落下,容珣单手支着脑袋,神色淡淡地看着头颅被悬在高空之上。

听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他面容微侧,明灭的篝火映入眼瞳,他狭长的眼尾带起一抹极浅的微红,在如此森然的场景下,哪怕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也让人压迫感剧增。

回营的士兵纷纷跪倒在地,容珣却看也没看他们,眉眼低垂的样子透着几分倦怠,轻抬眼眸低声问:“前面怎么样?”

陈珏行了一礼,低声道:“叛军大将中了一箭,应该没几日好活了。”

容瑜还没死啊。

容珣神色淡淡,面上没多少惊喜。

他轻拂了下袖摆,乌泱泱的士兵顷刻间便退了大半,全然没有先前的半点儿懒散样子,若不是亲眼看到,倒以为他们是训练有素的精兵了。

陈珏看向陆常宇旧部,原本跋扈的众人,此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面上全无半点儿血色。

微皱了下眉,他问:“殿下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略带劝慰的语调,让容珣视线微微一顿。

他抬眸,目光凉悠悠扫过帐前高悬的头颅,浓郁的血腥气让他眼尾红晕又深了几分,轻声呢喃的语调好似低语:“如何处置?”

容珣眸底显出几分残忍的愉悦之色。却只是一瞬,他又垂下眼眸,指尖轻抚过掌中空落的瓷瓶,淡声问:“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虽然陈珏自己手上沾的血不比容珣少,陆常宇的这些旧部也早就该整治。可如今正是两军交战之时,若是贸然用太过严苛的刑罚,势必会产生相反的效果,于军心不利。

陈珏低声说:“陆常宇已经死了,殿下不妨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他语声稍顿,几乎本能地以为容珣会回绝,张了张口刚想再补两句什么,就听见容珣低笑了声。

帐前的篝火一阵明暗,光影下的男人墨发红唇,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着扶手:“既然将军求情,那便饶你们一条命。”

他淡声吩咐:“带下去罢。”

不咸不淡的几句话,倒有几分抬举他的意思。陈珏看着地上叩首谢恩的士兵,微有些怔神。

“怎么,”容珣看着他,“不是你要放的人,后悔了?”

“没。”

陈珏回过神来:“我还以为你会杀了他们。”

绣纹繁复衣摆从椅子上悠悠垂下,容珣墨瞳里缀着几丝微冷的光,嗅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他轻声道:“军中本来就没多少人。倘若全杀了,还如何打仗。”

“……”

经过容珣这一番杀鸡儆猴的举动,军营中再无一人敢懈怠,之前太子费心散布的谣言也不攻自破。

陈珏在军中威望大盛,连获三捷,到了第八日,太子已显出颓势。

这天,陈珏又拿了图纸与他分析战况。似是心思不在这里,容珣只淡淡扫了一眼,就道:“你决定罢。”

陈珏略微一怔,一垂眸就看到了桌案旁放着的小香囊。

浅黄色的底子,上面用五彩细线绣莲开并蒂的图案,垂落下来的流苏穗子正随晚风轻轻摇曳。

是平阳灯节上的香囊,侧面还绣着一对儿精致的小雏菊,与帕子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陈珏视线微微一顿,似是无意地问了句:“你打算将孟姑娘留在宫里吗?”

屋内气氛骤然冰冷下来。

容珣轻抬眼眸,视线缓慢扫过陈珏所看的地方,长睫遮掩下的眸底泛着幽幽暗色,极轻地吐出一个字:“对。”

陈珏神色平静,从袖口里拿出一方手帕,淡声道:“这是她之前落在我这里的。”

桌案上的烛火晃了晃。

容珣暗影下的唇色极红,目光悠悠落在陈珏身上时,让人压迫感剧增,微不可闻地扯了下唇:“之前落在你这里的?”

低沉的语调极为缓慢,有那么一瞬,陈珏几乎以为自己又看到了他平阳那日疯狂的模样。

指尖轻轻收了下,陈珏“嗯”了声,抬眸看向容珣:“帮我还给她?”

绣着半边雏菊的手帕被放在了桌上。

容珣眸光闪了闪。半晌,他应了声,神色淡淡道:“行啊。”-

陈珏离开了房间。

铜盆里的银屑炭燃了大半,军帐内的密封性不是很好,晚风吹过时,桌案上的纸张发出窸窣的声响。

容珣靠在椅子上,霜白色的狐绒氅衣垂落在地,他拿起桌上的手帕,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

看着手帕绣工精致的雏菊,容珣眼尾泛起红晕,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还给她?

掌中的手帕被揉成一团,容珣轻抬指尖,漫不经心地将手帕丢进了炉火中。

-

前方战事胜负已定,容珣没有在军中逗留太久,第二日傍晚便回了京中。

孟娆这些天一直未曾离开养心殿。可不知是不是晚上乱踢被子的缘故,容珣回来时,她恰好染了风寒。

消息一直传到了鸾青宫里。

孟贵妃心里本就对容珣有积怨,如今孟娆染病,她几乎本能地往坏处想。

以前容鸿在位时,宫中也不是没有染病的妃子,可孟贵妃知道,她们大都是心病。

皇帝身边从不缺女人,容氏男人天生薄情,便是妃子病了也不会探望,更别说照顾了。

孟娆生病向来闹腾,容珣虽然还未登基,可如今大权在握,地位今非昔比,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可以哄着小姑娘喝药的人了。

宫里头的风寒可大可小,轻则几天痊愈,重则便是要了性命也不为过。

孟贵妃心里实在放心不下,当晚便赶去了养心殿。

赵安守在殿外,见到孟贵妃时,微微一怔,忙躬着身子请安:“贵妃娘娘安。这么晚,您怎么过来了。”

殿内的烛火还未熄灭,帘幔遮掩的里屋影影绰绰,孟贵妃将语声放轻了些:“本宫来看看娆娆。”

虽说容珣那天和孟贵妃不欢而散,孟贵妃这些日子也一直未曾离开鸾青宫,但她毕竟是容珣的养母,容珣也没说过不许她来。

赵安思索一瞬,低声说:“奴才给娘娘引路。”

许是怕吵到了病人,两人脚步都放得很轻。

卧房的门虚掩着,透过珠帘的间隙,孟贵妃几乎一抬眸就看到了房间内的景象。

光线柔和的软榻上,少女娇小的身子蜷成一团儿,安静地缩在男人怀里。

呢喃似的低语传来,容珣鸦羽似的眼睫轻垂,线条流畅的侧颜全然不见平时的半点儿攻击性,正轻声给她讲着什么。

带着小牛角的玉枕放在床边。

少女眼瞳眨也不眨,明亮而清晰地映着男人的模样。

“……”

孟贵妃脚步顿住,一旁的赵安愣了愣,小声道:“奴才这就进去帮娘娘通报。”

孟贵妃拉住了他:“不用。”

她重新看向房间里。

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孟娆眼眸染上笑意,容珣便也弯了弯唇。

她问:“殿下今日一直没离开养心殿吗?”

“没有。”赵安低声回答道,“殿下一直陪着孟姑娘呢。”

向里屋看了一眼,赵安笑道:“孟姑娘今早还咳嗽呢,这会儿倒见好了。”

孟贵妃眼睫动了动,恍惚中,她想起了孟娆小时候生病时,眼巴巴拽着容珣袖摆的模样儿。

殿外雪花悠悠而落,小姑娘病弱中的面色微白,睫上沾着几滴亮盈盈泪珠儿,哪怕天色暗了也不肯让容珣离开。

“姑祖母要去见皇上,爹爹也不在宫里,娆娆现在连一个亲人都没有,生病了都没有人陪……”

“真是太可怜了。”

委屈巴巴的语调传入耳中,烛光下的少年低眸看着她。好半晌,才轻轻“嗯”了一声。

带着几丝无奈的纵容,他抬手抚去她睫毛上的泪珠,轻声说:“所以你就缠着小叔叔。”

……

那一年中,几乎每次孟娆生病,都是容珣陪着的。

孟贵妃还从未见过容珣这般柔和的模样。看着远处暖橘色的烛火,她耳边又响起了容珣那天说过的话。

——“不管我仗着什么,娆娆的倚仗只能是我。”

是啊,

从小到大都是他。

再也不会有别人了。

久久等不到孟贵妃回应,一旁的赵安问道:“娘娘,您……”

孟贵妃叹了口气,轻声道:“本宫明日再来。”

“是。”

赵安将孟贵妃送到殿外,房间内的两人都没注意到外面的响动。

看着小姑娘愈发困倦的模样儿,容珣抬手合上枕边的书,薄唇轻擦过她额角:“困了就睡吧,小叔叔就在隔壁。”

孟娆耷拉下去的眼皮又抬起:“小叔叔不睡吗?”

容珣揉了揉她的头,低声说:“还有折子要看。”

桌案上的烛光晃了晃。

一双小手轻轻拉住了他。

“娆娆不困的。”

容珣回头,对上少女清亮的眼。

细小的雪花在窗外飞舞,被灯光染成融融暖色。

床榻上的小姑娘裹着被子,仰起脑袋看向他:“娆娆陪小叔叔一起。”

“嗯。”他弯唇。

小姑娘眼底漾开浅浅的笑意。

一如当初在古榕树下,踮起脚尖拥住他的模样儿。

——“没关系的。”

——“娆娆会一直陪着小叔叔的。”

容珣知道自己的病不会好,永远都不会好。

可今后漫长的黑夜里,会有人用最简单笨拙的方式,一直陪伴着他。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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