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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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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司空乾”三个字后, 宇文休忽又笑了,眼中火光熄灭,只剩狡黠的笑意。www.kanshushen.com

“美人计套着离间计,”他狭长的眼尾促起, 老狐狸一样, “你们沈大将军真是好打算。”

他自以为拆穿了沈则的诡计, 笑的得意洋洋, 陈茗儿却收敛了笑意, 眼神悲悯,直勾勾地盯着宇文休,盯得他只剩嘴角无声地抽搐。

“将军就这么信司空乾吗?那将军是信他的为人,还是信他心中的仇恨?”

宇文休端详着陈茗儿, 冷声反问:“那我就信你?”他倒是颇有心得, 语气玩味:“美往往信不得。”

陈茗儿眼底一翻, 自袖筒间抽出信封扔在宇文休面前, 任他拖着镣铐地艰难地拾起, 拆开。

宇文休只是打眼看, 便没了方才那十拿九稳的模样。

力透纸背,是司空乾那一手比楷分张狂两分, 又比草书收敛三分的张狂司空体, 提笔运笔皆是他的风骨,就连落笔最后必得回勾也都与他的素日的习惯吻合, 寥寥数语是他惯常的语气。

宇文休后背一凉,蓦地又怒火中烧。

但即便如此, 他也没有全然相信,手指尖夹着薄薄的信笺,冷然道:“沈则自小跟着司空乾, 做出一封以假乱真来的书信不过是易如反掌,他不会以为就凭借着这几行字,我就能信了他?”

陈茗儿注视着宇文休,他眼神闪躲,气势又是故作的强硬。陈茗儿心里清楚他眼下虽是嘴上不认,心里已是信了五分。

陈茗儿摇头淡笑,起身道:“将军既然如此信任司空乾,那后头的话我也不必说了。将军好自珍重。”

说着话,人就要往外走。

宇文休见状,急着叫住她:“姑娘留步。”

陈茗儿耸肩吐了口气,似是无奈,“将军还有什么话。”

宇文休抖搂着手中的信封,“既然司空乾命你除掉我,你就这么走了,如何跟他交待。”

陈茗儿没回头,飞快道:“那是我的事。”

话音落地,人又往前走两步,可到了门口忽又转过身来,快步走到宇文休跟前,咔嚓两下替他把手脚的镣铐都解开了。

“你?”宇文休一只久经沙场的老狐狸,竟然被陈茗儿打了个措手不及,茫茫然竟僵住了。

陈茗儿冷声讽刺:“怎么,将军才被锁了几日,就习惯了这镣铐?松了解,反倒受用不起了是不是?”

宇文休做了十年楚国大将军,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指着鼻子讽刺过,但陈茗儿的话莫名叫他觉得痛快。

他松松手脚,仰头道:“门口守卫森严,你堂而皇之的进来,还能替我开锁卸去刑器,姑娘,你好大的本事。”

“这就叫本事大?”陈茗儿嗤笑,“那将军也太没见识。门口守卫森严又如何,只要是男人,没有一个是有骨气的。”

说罢,也不管宇文休,负气般转身就走。

宇文休拦了一胳膊,竟也没再动手脚,“话不说清楚,我也受不起姑娘这救命之恩。”

陈茗儿不耐烦地瞪他一眼:“你根本就不想走是不是?你还想着用医时疫的方子来换沈则一条命是不是?宇文大将军,你真是……”

陈茗儿小声骂了一句。

宇文休根本没心思去关心她是骂自己笨还是骂自己蠢,搡一把道:“你竟然知道这些?你果然是司空乾的人?”

“我是谁的人都不重要了,司空乾已经派人把医时疫的方子送过来了,不出意外明日就能过江。若是他给的方子真有效,宇文将军,这之后的事如何,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宇文休不信:“他若是把这方子给了沈则,功亏一篑,他不会。”

陈茗儿眉梢轻挑,漫然轻笑:“将军不会没听过傅婉仪这个名字吧。”

宇文休脸色一绷,仍是平静道:“小儿女的事,家仇面前不足为提。”

看来是他也知道傅婉仪同司空乾的过往。

“小儿女?”陈茗儿叹了口气,“傅婉仪随军到了荆州,为了救治染病的将士也染了时疫。可不是小儿女的事,而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宇文休有些绷不住了,恼道:“出兵前,我原本说要派人除掉这个女人,司空乾信誓旦旦,说他已丝毫旧情可言,更说以沈则的脾气秉性不会靠一个女人来拿捏战事。我念他身背灭门之仇,自以为他不会儿女情长,这才留了傅婉仪一条性命。”

陈茗儿猛地听到这些,不觉后怕,攥紧了手指道:“司空乾自知战事无望,派我来了结将军你,随后再嫁祸给大梁朝。可我不明白,成也萧何败萧何,坏了棋局的人是司空乾,丧命的为何是将军?我大楚国就要任其摆布,举国上下穷兵黩武,就为他一门私仇吗?”

陈茗儿说得动情,又是气又是急,泪眼汪汪。

宇文休动容,也来不及细想这其中的漏洞,慨然叹道:“他如此做事,岂非真要我落得个败军叛降之名。”

“将军别忘了,襄城自毁不提,是您把疫病带来江陵城的,更何况是您捏着药方不放,您尽忠职守,却两头不是人。没了时疫的挟制,大梁朝也未必会容您呐。”

陈茗儿留意着宇文休的神情,又轻飘飘地补了一句,“事到如今我倒是看不明白了,司空乾这一番到底是算计沈则,还是算计将军您呢?”

这句话彻底把宇文休给点炸了,这几年因为司空乾,他没少受怠慢。他原是不主张这个时候同大梁开战的,奈何司空乾一力主战,又与楚王不自量力的那点野心谋和,他反倒成了可有可无的局外人。

思及此,宇文休简直怒不可遏。

“我必得给自己留条出路。”

见宇文休撕扯腰带,陈茗儿一惊,下意识后退两步他,眼神防备。

宇文休淡淡瞥她一眼,“放心,我虽落了个贪恋美色的恶名,却也禽兽不到如此地步。”说话间,他将腰带夹层咬开,从里头搓出一小团纸卷。

陈茗儿心道,这便是治疗时疫的药方了,心就快从嗓子眼飞出来,面上仍是冷淡道:“这东西将军现在拿出来又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

宇文休将纸团一点点展开,陈茗儿稍稍凑过去扫了一眼,纸上空无一字。她惊呼一声,拧眉瞪向宇文休:“你被司空乾骗了?”

“你这丫头,”宇文休存心逗她,“你瞧不到这上头的字吗?”

陈茗儿心急,直接上手夺了过来,对着烛火仔细查看,沮丧地直跺脚:“这上头分明就是什么都没有啊。”

“头发长见识短。”

宇文休端起烛台,就着陈茗儿的手在纸背处拿火苗燎了燎,片刻,便有淡淡的字迹显露出来。

陈茗儿倒抽一口气,差点哭出来。

见美人惊讶,宇文休的心里多少有些得意,又道:“等我把这方子……”

话说一半,身边的人噌地就蹿向了门口。

“杨平!”

陈茗儿推门瞬间喊了一声,又是害怕又是高兴,嗓音都劈了。

杨平带着人应声而上,等宇文休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摁在地上了。那副才卸下来的手镣又重新锁上了。

“妈的。”

沈则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杨平在打盹。

他转了转有些僵直的脖子,哑声道:“杨平啊,别睡了。”

杨平倏地醒了,又以为自己在做梦,愣愣地看过来,既然又立马是一阵阿弥陀佛,双手合十转着圈地作揖,“老天爷保佑,老天爷保佑。”

沈则撑着坐起来,四下里看了一圈,没见陈茗儿,心里竟突然有些委屈。

“怎么就你一个?”

杨平指着乌漆嘛黑的窗外,“我的爷,您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

沈则靠在床头,身上虽觉乏力,精神却格外轻松。

“我睡了几天了?”

杨平把温着鸡汤递给沈则,伸了一只手:“整整五天了。傅医正临走时嘱咐说您多半该醒了,醒来后只能先喝这碗鸡汤,其他的等她把了脉再说。”

沈则端着鸡汤,口中算着:“五天了,江夏那边什么消息。”

“已经贡下九江郡了,再有三天就能捣到楚军的老巢了。”

沈则点点头,这才呷了口鸡汤,又问:“时疫的方子是茗儿拿到的?”

“啊,”杨平也不困了,眉飞色舞道:“陈姑娘真是神了,把宇文休骗得一愣一愣的。那方子原是一张白纸,若不是陈姑娘骗着宇文休,咱们就是搜出了方子,也是没用。”

沈则看着杨平,似笑非笑:“别老没大没小的,陈姑娘陈姑娘的叫。”

杨平停住嘴,“那我倒是想称一句小夫人,人家也得认呀。”

沈则眼底都是笑,“那她得认。”

杨平接过沈则喝空碗,随口道:“这几日都是陈姑娘在照顾五爷您,头两天您烧得厉害,她两天两宿都没合眼,人都快扛不住了。这眼见着您好了,才被傅医正生拉回去睡觉。”

沈则听着,心里什么滋味都有,转头看向窗外,就盼着天能早些亮。

再见她,想光明正大地抱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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