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嫁请了二十天, 办完婚礼后还剩一周的时间。

在家休息了两天后，两人决定去学校看看。

这天天气不错，太阳躲在层云后时不时出来露个脸, 微风拂过，空气清新, 走在校园里身心舒畅。

从长礼前大门进去, 保安正打着盹将睡未睡将醒未醒, 霍昭敲了敲玻璃, 对方懒洋洋睁开眼，见到来人先是笑了下，接着跟他打招呼：“哟, 小霍来学校了？”

霍昭笑着点了点头, 对方给他打开门, 霍昭推了一下让明黎先进去。

“保安您还认识呢？”明黎调侃了一下。

霍昭没回她，目光落在前面的林荫小路上。

从长礼正门进去是一条通往教学楼的大道, 左侧是小花园, 右侧是操场。

小花园没什么变化，校徽似乎重新刷过一次漆, 较之他记忆里的模样显然更新一点, 而喷泉的池水很干净, 不知道什么时候养了几条鱼在里面。

而里面的植物们，和他离开时无太大差别。

霍昭牵着明黎的手，绕过了小树林，视野里终于捕捉到了那一处石桌，他轻笑了下，开口回的却是开始的问题：“保安在这很多年了，认识几个老师的孩子挺正常的。”

此时已经临近上午饭点学生下课的时间, 小花园前是科技楼，这一片还算安静。

日光明亮，明黎故地重游，眼里闪过几分惘然。

因为这边风景好，采光也好，所以A班毕业照的取点位置一般选择在科技前与图书馆间的过道上。

——“咔嚓”

快门声将她思绪拉回，霍昭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起的手机伸在头前上方。

“还不错。”霍昭点评，将手机递给她。

明黎目光落回在他手机里刚照的这张照片上。

图片里她眼神有些空泛，织锦立领旗袍勾勒出她的身段，柔顺的发掩过耳尾，稍稍几缕散乱在前端。

而霍昭目光尽数看向她，微微侧脸却藏不住嘴角的笑意。

他们身后是安静伫立着的科技楼，蓝天白云，远处还有操场上的红旗飘扬。

明黎有些不自在地扶了扶自己颈部的领结，轻咳了一声：“怎么也不喊我一下。”

霍昭笑了下，懒洋洋嗯了声，却收回手机熄了屏。

从科技楼后漫步而过，前方就是他们曾经的教学楼——图书馆。

钟晖前几日在婚宴上得意洋洋炫耀，说自己班上如今好几个小天才。

竞赛在S省实在不太受关注，尽管过去了这么多年也没泛起什么火花，就算是如今正热的信竞，在长礼也不受重视，该被占的电脑课依旧被占。

不过钟晖口中的小天才确实值得吹嘘，连续两届拿到数竞的金奖，估计早就拿到了清北的敲门砖。

明黎似乎是觉得有些热了，从霍昭掌心抽回了自己的手。

两人没好意思去打扰正在上课的学子，安静从图书馆前绕过回到了大路上，操场此时关着门进不去，旁边的篮球场也空寥寥的，但因为待会由午休的时间，估计是几个学生趁着下课间跑来占了位置，几个篮球落在一边。

“怎么没见你打过篮球？”明黎问。

霍昭意味不明嗯了声，道：“没机会下场。”

明黎狐疑地看了他两眼，小声嘀咕：“该不会是不会吧。”

这点声音没逃过霍昭耳朵，但他只笑了下，也不解释。

大路延伸至前方拐个弯就是入教学楼的路。

宣传栏数年如一日的立在必经之路的左侧，上面碎纸片很多，也不知道有多少年的痕迹，旧的撕去，新的覆盖上来。

但现在排名不能公布出来，所以上面变成了一些表彰事迹。

明黎脚步停在前方，一点点从头看过去，笑了下道：“学校肯定换了个摄影。”

霍昭随着她目光看去，宣传栏里一排排的照片上学子们笑得开怀，眼里是对未来的期许。他从回忆里扒拉出当初他们的照片，没有打光也没有美颜，照出来的人又黑还显胖，便认同地嗯了声。

“哎哟，是霍昭和明黎呀，怎么来学校了。”

一声熟悉带笑的声音传来，两人转过头往声源处看去——

是地中海孙老师，孙老师胳膊间夹着一本化学书，面容较之当年消瘦许多，倒是啤酒肚一点没变小。他乐呵呵走过来拍了拍霍昭的肩膀，语带歉意：“那天实在家里有点事就没去参加婚礼了，勿怪勿怪。”

霍昭笑着回他：“没事，老师忙自己的就是。”

此时距离下课还有十来分钟，三人结伴干脆往教师食堂走。

孙老师揉了揉自己的秃顶，笑道：“听你爸说你们俩都在北京工作，什么时候回去啊？”

“过几天吧。”霍昭回。

明黎的目光从教学楼那面大钟上移开，顶层台檐边没见到鸟雀，她掩下心中的微妙感，迈开一小步跟在两人身后。

后花园改造了一下，主要是防止学生从这□□出去，以往有川江不用担心，但近几年川江这条支流变成了风景线，填了边缘一条路出来，建了条行人道直达川江大桥下。

从这看过去，还能看到川江大桥下的广场上坐满了人。

一个自由形成的活动区，不少老人搬了椅子在这晒太阳和垂钓。

也因此，后花园里的香樟树都被移除，换成了低低矮矮的万年青，江对岸风景一览无余。

“年轻好啊，能折腾。”孙老师扶了一把自己的老腰，感慨道，“我再教个两年退休咯！”

霍昭笑而不语，端了刚打好的饭菜递给明黎，转而又自己去打一份。

“感情好啊。”孙老师见此场景又接连调侃了句。

明黎淡淡笑了下，坐到了孙老师对面。

她状若无意扫了眼食堂阿姨，从记忆里翻出一些碎片对上，但年份太久记忆又太浅她实在是分辨不出只能作罢。

教师食堂的饭菜总是比学生食堂要更合胃口的，但久违长礼这特色重油的饭菜口味，明黎还是有一瞬觉得不太舒服，嗓子本就有些泛疼，尽管霍昭给她打的已经是很清淡的菜了。、

面前突然被放了杯水。

霍昭动作太过自然，孙老师估计见惯了这场面，只笑：“这一晃眼以为你们还曾经是我的学生。”

“我们肯定都还是老师的学生。”霍昭笑了下，给孙老师也递了杯水。

从食堂出来校园也算逛了个半。

此时学生也下了课，再出来时学生食堂一楼已经坐满了人，还站着一条长龙排队。

明黎突然道：“我们高三的时候，老师都提前两分钟下课让我们去买饭。”

霍昭嗯了声，表示疑惑和继续。

“尽管是朱老师，如果第四节是英语课，也没怎么拖过堂，”明黎解释，“不知道算不算钟老师开的先例，但学校这么做的好像确实就我们班，听余鑫后来说钟老师为此还挨了顿批。”

她笑了下，继续说：“好在我们那一届太过优秀，全重本。”

“可能是高三一贯的规矩吧。”霍昭道，“之前也不是没这么干过，主要是怕低年级的也为此逃课。”

明黎长喔了声，没再说话。

“回北京后，我们搬到一起吧？”霍昭挽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微微揽过她肩膀，避开人群往外侧走。

明黎嗯了声，问：“你到我家？”

霍昭笑了下，语气里充斥着愉悦：“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我那都已经把该准备的替你准备好了。”

明黎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没好气道：“那你都算好了，还问我意见做什么。”

霍昭捏了她掌心一下，回她：“你觉得不合适我就搬下来。”

结果还是她搬了上去。

温淑在电话里嗷嗷叫，骂霍昭狼子野心早有预谋，明黎一边整理东西一边笑：“你可声音小点，我开的免提，霍昭就在外面。”

“那我也不怕！”温淑这话说完声调就降了下去，与自己所言严重不符。

“挂了啊，搬家呢。”明黎听着对方絮絮叨叨又说了些，这才挂了电话。

明黎东西不多，整理了一下居然也就两个行李箱和两个大收纳盒，行李箱里面装着衣服，一个收纳箱里放着一些零碎的日用品，另一个收纳盒装的多是医术和笔记，至于被子床单这类...她也拿不上去。

只不过阳台上那一架多肉就有些为难了。

电梯没那么大，要想拿上去就得拆散了分几次搬上去。

多肉好养活，不怎么需要打理，明黎自己也没算过究竟养了多少，有时遇到路上卖的小贩可能就会捎两盆回来。

这下一算，居然有二十来盆。

阳台采光好，多肉们都长得不错。

明黎偏爱石莲花一类，多数都是蓝石莲。

霍昭不知道从哪找来一个大纸盒子，一盆盆给她摆好放进去，来来回回运了三次才悉数搬到他家阳台。

“隔壁次卧改成了书房，我买了个书柜放在那，你可以把这些书都放里面。”霍昭给她一边开门一边解释。他给明黎放下行李，转过头自顾自介绍：“至于我们的房间我新贴了墙纸，这样比白晃晃的墙面会好很多，也不伤眼，至于被单什么的都是新换的，你要不喜欢，我们周末可以再去买，你觉得呢？”

明黎看了一眼纯灰色系的被单，笑了下说：“挺好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房间也是这个颜色。”

霍昭虽然去过几次她家，但守礼没进过她房间，就连行李都是等她收拾好拖到客厅的。

“你觉得舒服就行。”霍昭笑了下，“这小区的套间都是一个模子，你肯定不会不习惯。”

明黎嗯了声。

霍昭又将她装衣服的行李箱拖进主房，他拉开窗帘打开了柜子，道：“我把我自己的衣服收拾出来了，你衣服可以放这。”

套件一个人住尚可，两个人住其实稍显拥挤。

柜子四个隔间，霍昭只占了一个，明黎将自己衣服拿出来摆好，灰的黑的白的交错。

她好像彻底进入了对方的生活里。

明黎眸光闪了闪，将裙子挂好，行李箱里剩下的贴身衣物却有些不好意思拿出来了。

霍昭显然注意到了，轻声笑了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说道：“我去买菜回来做饭，你休息下。”

明黎被他这声低笑弄得面红耳赤，脑海里无可抑制地回想起某夜昏黄灯光下对方的喘息声。

也是这般低低的，闷闷的。

她清咳了声，状若无意嗯了声，见他换鞋出门赶紧回房反手关上门。

人走了，却似乎又没走。

霍昭房间里有一面等身璧镜，应该是刚换的，边上的胶纸还没撕。

明黎站在镜子前，里面照映出她的身形。

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丝巾轻柔而顺滑的触感自指腹而传入脑海里。

明黎压了压指尖，脖颈上露出一片红来。

其实已经淡了许多，因为今日要赶飞机，昨夜休息得很早。

近几日难得的安眠。

等意识回笼，明黎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尽管房间里没人，她还是感受到了一股尴尬与羞怯，下意识掩面将自己埋在床上被子里。

天，她这是在干什么。

明黎闭了眼，耳边似乎传来温淑的控诉：“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坐了几小时的飞机，下了机场又是一路奔波，倦意像是突然放闸的洪水席卷而上，在失去意识前，明黎迷迷糊糊想——

确实，温小花诚不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