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东瑶—

“珂珂, 我是不是从来没给你讲过我和贺宸是怎么在一起的？”路冬瑶忽然问。

“嗯？”奚雀珂正伺弄着一枝娇艳欲滴的白玫瑰，想了想说，“确实没有。”

北城九月午后的阳光明亮又温柔，经过廊檐, 斜斜地落在白色桌布上, 照得一簇簇鲜花格外艳丽。

“天啊, 我竟然一次都没跟你说过！”路东瑶很吃惊，声音大得立即引起院里三个小朋友的注意。

“妈妈, 你怎么啦？”五岁的贺奕颠颠地跑到走廊上来, 所经之处留下一串湿漉漉的小脚印。

“没事, 快回去玩吧。”路东瑶笑眯眯地摸了摸他小脑袋, 转头继续跟奚雀珂说话, 压低了不少声音, “但这事说来话长。”

她远远地看了眼，苏野和贺宸正在里屋打台球，透过落地窗可以看见二人修长的身影。

她瞪着眼回想：“说起来, 是从你和苏野结婚之后开始的。你知道吗，可能是被苏野给刺激的, 那时候贺宸家里频繁地给他安排相亲, 哈哈哈, 我快被笑死了！”

看路东瑶这么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奚雀珂弯弯唇。

但也能猜到，这位大小姐当时该有多着急。

果不其然——“我当时快被气哭了！”

路东瑶愤愤不平地说：“怎么可以这样呢？虽然我觉得我也很符合条件，但贺家认定我是贺宸的发小，我们两个关系无比纯洁。但是我不纯洁呀！眼看他屡屡被安排相亲，我也没什么办法，直到后来——我决定跟踪他。”

奚雀珂眨了眨眼。

路东瑶叹了口气：“结果有一次, 和他相亲的女生离开了，好像是被他给打发走的。我还在琢磨这是怎么回事，就看见他目光落过来，冲我招了招手……”

“我……”

脑海里瞬间有画面了，奚雀珂忍不住笑出声。

这会儿变成苏希跑过来了。

她两只小手搭在桌沿上，下巴也搁上来，一脸天真无邪地问她：“妈妈，你在笑什么？”

奚雀珂止住笑，垂眸，看着苏希那双大到失真的眼睛，睫毛又卷又翘，向上弯成半圆，小模样简直不要太可爱。

她笑着在她小脸上捏了捏，告诉她：“没什么，就是在和瑶瑶阿姨聊天，太开心了。快回去和哥哥们玩吧。”

谁知道小苏希摇了摇头，嘟嘟的小嘴巴撅起来，闷闷地说：“我不想。”

“为什么？”奚雀珂给她捋了捋湿哒哒的碎发。

小苏希黑黑的眸子偏到一边，想了想，有些不情愿地说：“他们两个不和我玩。”

奚雀珂有些诧异，和路东瑶一起抬眼。

院子里的阳光更强烈，那里有一座小型水上乐园。苏冀和贺奕正在小城堡底下钻来钻去，各拿着一把很神气的呲水枪，大笑大叫着相互攻击。

难怪苏希和他们玩不到一起。

这么想着，奚雀珂又听苏希委屈巴巴地抱怨：“他们嫌我太弱，说我不配和他们一起玩。”

奚雀珂简直不敢相信：“谁说你不配和他们一起玩？”

苏希眸子暗了暗，指了指远处的某个身影：“哥哥。”

“呼……”对面的路东瑶顺了顺心口，长舒一口气。

幸亏不是她家贺奕。

看小苏希这么可爱，完美地遗传了她这位影后妈妈的优秀基因，她还想让贺奕长大后把小苏希给拐到自己家来呢。

这么想着，她拉过小苏希，把她抱到自己身边的椅子上，哄着她说：“那苏希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看妈妈和阿姨插花好不好？”

苏希乖乖地点点头。

路东瑶揪下一朵香水百合给她玩。

“对了，我说到哪儿了？”注意力回到眼前，路冬瑶看向奚雀珂，“哦，跟踪相亲，结果被贺宸给发现了。”

她继续说：“没办法，我只好坐到贺宸对面。他重新点了一桌菜，我们两个什么也没说，我也全程不敢看他，就默默地吃东西。直到我实在受不了那气氛了，跟他说：‘看你相亲这么辛苦，你求我救救你得了。’”

“他问我什么意思，我说：‘就字面意思呗，我可以勉为其难地救救你。反正咱俩都认识这么多年了，要是你和我在一起，就不用再相亲了呗。’”

说到这里，她得意洋洋：“现在一回想，我真佩服自己当时的勇气！”

她吸一口气，继续说：“他答应得可干脆了。我当时心跳得像打鼓，但必须装得淡定，于是很平静地说：‘那好吧，你明天跟家里说一下，我也去说一下，我们把这件事给定下来。’”

“结果他说：‘好像不是这么个流程。’”

奚雀珂：？

看她这表情，路冬瑶很无奈地摊了摊手：“是吧，我就挑眉问：‘那是什么流程？’并在心里吐槽：这家伙连女朋友都没谈过，知道什么流程？”

奚雀珂也很纳罕，一边往花瓶里插花，一边听她说：“结果他告诉我：‘不应该先告诉家里，而是应该先谈恋爱。’”

“……”

“我其实明白他意思，但还是质问他：‘你是怕咱俩不合适？’又怼他：‘不是吧贺宸，我们都认识多久了，彼此几斤几两还没有数？要不要这么丧良心！’”

“结果他双手交叠，一本正经地告诉我说：‘不是害怕不合适。是觉得先让家里把这件事给定下来太过严肃，不浪漫，应该先从恋爱开始谈起。这是个过程。’”

路冬瑶咬了咬唇。

奚雀珂默了一会儿，被逗笑了，摇了摇头：“没想到在吴娢华之后，我还能被另一个人给喂狗粮。”

又问她：“后来呢？”

“后来？”路东瑶眨了眨眼，想了想说，“后来……后来也就那样了呗。”

“贺宸跟家里说他谈恋爱了，把相亲给摆脱掉。我家不怎么敏感，根本就没发现。”

“大概半年后吧，贺宸突然向我求婚了！我当时还没想好怎么跟父母说，他早就两边通好了气，瞒着我一个人向我求了婚……这个坏蛋。”路东瑶嘴上嗔怪，面上却显出幸福的光晕，又难免有些遗憾，“那时候你和苏野在度蜜月，好几个月之后才回来，直接参加了我们两个的婚礼。我都没来得及把这些事告诉你，今天才突然想起来。”

奚雀珂点点头，恍然大悟。

她当时以为，是他们两家直接定下了婚事，还替路东瑶高兴了一阵，没想到其中藏了这么多故事。

再想问些细节，路东瑶忽然向远处挥挥手：“喂，你们两个可算来了！”

她抬眼，看见苏野和贺宸向这里走来。

路东瑶揉了揉身旁苏希的脑袋，远远地向两人控诉：“我说你们两位，好好管管你们的儿子好吗！打小就和你们两个一个样子，孤立小女生，像什么话嘛！”

“……嗯？”

走到桌边，苏野看了看远处，又看了看面前嘟着嘴揪花瓣的苏希，揉了揉她小脑袋问她：“哥哥们不和你玩？”

苏希嘴巴撅更厉害，却不答话，缓缓地眨巴着眼，眼看就要往下掉泪珠子。

奚雀珂冷哼一声：“阿冀说了，希希不配和他们玩，还真是和某人一个样子呢。”

苏野呵笑一声，想了想，一下子把苏希拦腰抱起，稳稳地托在自己臂弯上，向院里走去：“这光哭不说话的样子，也是够倔，和某人也挺像的。”

奚雀珂：“……”

……

几分钟后，她插好花，和路东瑶一起站在廊前，看着院子里的光景。

苏野让苏希骑在他脖子上，用呲水枪攻击两个男孩。

苏冀和贺奕一直大声嚷嚷着“不公平”，把贺宸揪过来，躲在他身后反击。

水柱一串串地在空气中跃过，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最后多半落在苏野和贺宸身上。

甚至脸上。

被误伤后，贺宸抹一把脸，低低地骂一声“操”。

苏冀和贺奕精得很，一起嚷嚷着：“贺叔叔你快揍我爸爸吧！”“爸爸你站起来，你站起来，不要光蹲在这里好不好啊——！！”

男孩子的声音歇斯底里。

还有苏希脆生生的笑。

奚雀珂抱着手，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

爱一点点变成了生活，其实这样就挺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