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景陵园只是普通的公众陵园, 每到清明、冬至，前来扫墓的人络绎不绝。

二零一二年三月，祖孙三代来到了陵园。

陵园的工作人员介绍道：“这个位置好, 和英雄在一排，第七排七号就是了。”

他所指的这一排, 很多位置都是空的。

“英雄言清晏之墓。”一个未成年的孩子用清脆的童音念出了墓碑上的字。

后面的生卒年没有念出来。

一九九一年十二月, 二零一零年八月, 多少岁来着？

孩子掰着手指头数, 半天没数清。

孩子的父亲看到墓碑上的照片，说道：“好年轻啊。”

孩子的奶奶也看了一眼。

陵园的工作人员接话道：“他是为了救人牺牲的。”

英雄的墓在这一排的第一个。

孩子的父亲说道：“下次我们来忘了在哪一排，只要看到英雄言清晏就是了, 好找的很。”

一语成谶。

这家人每次来都忘记了已故亲人的墓碑位置, 偏偏记得是和年轻的英雄在同一排。

一年又一年, 这一排渐渐地住满了住户。

这家人每次来的时候，都能看到同一排的其他人的亲人前来扫墓, 唯独没有看见过那位英雄的亲人。

二零二一年四月, 当年的孩子已经成年。

特殊时期，不准燃放爆竹, 不能在墓前烧纸, 就连带来的花也得换成陵园的工作人员准备的一支黄花。

孩子手上的一大束花换成了一支, 先进去了。

门口的保安从孩子的奶奶手中抢走了爆竹，撕烂了和纸钱一起扔在地上，只允许带香进去。

孩子找了半天没找到爷爷的墓碑。

孩子的父亲一路找过去，看到英雄言清晏的墓碑停住了脚步，说道：“就是这里。”

上完了香，孩子看到了爷爷隔壁邻居的亲人。

“那个英雄可能没有小孩，所以没有人来扫墓。”孩子突然冒出了这一句。

一旁的陌生人看了一眼, 又专心上香。

孩子的父亲说道：“这还用说，那么年轻，才二十岁，肯定没有小孩，父母会来扫墓。”

孩子道：“从来没有看见过。”

孩子的父亲说道：“他父母肯定来过，只是我们没有遇上。”

孩子的奶奶没有吱声。

孩子道：“一年两次，九年了，他那里一点有人来过的痕迹都没有。我们来的有早有晚，不可能每次都比他父母早来。”

孩子的父亲不说话了。

出去的时候，孩子的奶奶看到好多人都在门口烧纸，弯下腰，将工作人员丢在地上的纸钱捡了起来，带到了陵园门口去烧。

浓烟滚滚，十分呛人。

孩子抱怨道：“少来一次清明又怎么样，非得来。去年清明来要预约，冬至没人管，冬至来就行了。”

孩子的奶奶道：“不行，一定得来。”

孩子的父亲知道母亲十分固执，小声劝孩子：“奶奶还能活几年，不要去和她吵。”

烧完纸，这家人离开了陵园。

十一年了，当年被言清晏救起的溺水孩童也已经成年。

每年都有孩子溺水身亡的新闻。

这孩子总是忍不住在底下评论：我也溺水过，运气好被人救了。

底下一排排的人赞他好运气。

这孩子记得自己是被人救了，庆幸自己运气好，死里逃生，至于救他的人是谁，早就忘了。

十一年了，言清晏的弟弟也有二十七岁了。

父母用辛苦攒下的积蓄给小儿子买了婚前房和车，终于给小儿子讨上了媳妇，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他们操劳了大半辈子，将来还得帮着带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