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来临之前，宋栀的世界很流行那种快节奏的第一人称小说，而她也特别爱听这种狗血世情文打发时间。
什么“逃离原生家庭后超雄的爸扶弟的妈直播卖惨说我不孝”，什么“跟出轨丈夫离婚后胳膊肘往外拐的亲生儿子上网讨伐说我弃养”，然后主角会在舆论发酵到最高点时拿出证据推翻反派的控诉，让反派在人生最得意的时候从云端跌落，被流量反噬。
只能说，听上去是挺爽，但放在现实就不太合理。
这种东西一旦选择冷处理，或者晚回复一两天，等舆论真正发酵后，就算最终能还自己一个清白，公众形象依旧会受到不可逆的损伤。
甚至在你反击之后，依旧有人不轻不重的来一句：“这么久才回复，是在忙着收买人心吗”。
毕竟，比起真相，人们更喜欢看一个外表光鲜亮丽的明星背地里干着腌臜事，然后在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清晨，被“弱势群体”撕开假面。
而他们，则可以在这场狂欢中化作“弱势群体”的一把利剑，既能毁灭掉自己看不惯的事物，又能捍卫自己所谓的正义，还自己一个光辉伟岸的形象。
宋栀揉了揉抽痛的太阳穴，切小号进入了直播间。
对方没用滤镜，背景里是原生态发黄的墙体，抬眼望去墙皮脱落，一片斑驳。墙上还挂着好几张照片，因为镜头离得远，宋栀看不太清，但依稀能分辨出里面有几张小女孩的单人照。
一对模样四五十岁的夫妻并排坐在掉漆的木制长椅上，身上的衣服虽然干净，但是肉眼可见的又皱又不合身，像是为了这次直播，两人费心从箱底拿出了自己舍不得穿的衣服似的。
两人虽然是在镜头面前诉苦，但并没有对宋栀破口大骂，而是眼圈泛红，语气悲凉地诉说着当年跟宋栀的感情以及这些年的不易。说到动情处，还会发出隐忍的哽咽，这时候，另一个就会安慰似的拍拍对方的肩膀，然后接着把剩下的话说出去，把观众情绪调动到了淋漓尽致。
宋栀看得叹为观止。
幸亏自己接的角色没有哭戏，这俩人的演技能甩她好几条街啊！
“高，实在是高。”宋栀呼出口气道。
如果泼她黑水的人是强词夺理型，她就敢直播连线拉对方一块下水然后再踩着对方的脑袋上岸；如果是泼夫骂街型，她就敢上大号转发对方直播间并高调评论“谁拉这了”。
总之，生死看淡，造谣就干。
但他俩这造型……
实在是疯不得也骂不得，除了拿出证据打他们脸或者用魔法打败魔法用嘤嘤嘤打败嘤嘤嘤，宋栀想不到其他更有效的方法。
程也那边终于打完了电话，他回头看着宋栀，眼里满是安抚的意味：“公关团队已经开始动作了，这几天你先别上网了，我很快就能帮你摆平。”
宋栀从容地笑了一下：“啥呀，我个黑红明星什么网暴没见过。”
看着对方认真的神色，宋栀脸上故作轻松的表情也渐渐淡了下去。
当“宋鸢”太久了，差点以为她的过去就是自己的设定了。
程也蹲在她身前，目光与宋栀齐平，叹了口气道：“不如这两天先住在这里吧，这家酒店是我的地盘，很安全，没人能动你。”
宋栀在心底“嘿”了一声，你个小猫咪还跟我玩霸道总裁玩命宠那套了。
她没忍住抬手拍了拍猫猫头：“那可不行，我得回趟公寓，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证据。”
“那俩……”宋栀实在叫不出舅舅舅妈，清咳一声道：“他们背后必有奸人指点，想通过正常程序寻找证据肯定不容易。”
“我想，或许公寓里会有我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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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包裹严实，全副武装鬼鬼祟祟地溜进了车里。一路上，程也在驾驶座风驰电掣，副驾上的宋栀则在网上复盘那俩人的直播内容。
就下个楼的功夫，热搜前十里已经有七个相关词条，其中还有四个带了大名，一时间全网都在讨论这件事。
可以说，这大概是宋栀和宋鸢这辈子最火的一天了。
宋栀把夫妻俩的直播回放过了一遍，百分百确定他俩是有备而来。
最开始，一些她在录恋综时积累的粉丝还会帮她说话，或者对夫妻俩的一些观点提出质疑。
夫妻俩自称是宋栀的舅舅舅妈，在宋栀父母去世后就把人接到家里当半个女儿养。
虽然家里住在乡下，收入也不高，依旧每周一天不亮把宋栀送去镇上读书，等周末放假了再把她接回来。
夫妻俩还说，因为条件有限，当年把申请住校的机会给了宋栀，而自己儿子则得起早贪黑两头跑。
这时，弹幕有人提出了质疑：
［可是宋栀不是高中就辍学了吗？］
［对啊，她不是只有初中学历吗？］
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在帮她说话的，依旧有弹幕乘机踩她一脚：
［笑死，人家都给她好的学习条件了，结果自己成绩太差辍学了还能怪谁？真是白瞎了人家的一片苦心］
［同意，真不懂宋栀这种九漏鱼是怎么放进来的，平时看得懂剧本吗？］
夫妻俩看到这些弹幕，也不着急解释，等期期艾艾地嘤嘤嘤完才回答了观众的疑惑：“宋栀这孩子吧一开始还是挺用功读书的，后来不知道是怎么了，成绩越来越差，还在学校谈了小男朋友。后来中考也没考好，她又不想上中专，没有办法才辍学打工的。”
话音一落，弹幕立马炸开一片，有骂宋栀学历歧视的，有骂她不检点的，还有骂她不识好歹的，总之全场的情绪都被夫妻俩的三言两语带动了。
不仅如此，夫妻俩还拉出了自己重病卧床的儿子，一口一个不求宋栀承认他们，只希望宋栀能看在养育一场的份上能帮衬一下，借点钱给弟弟治病。
看着夫妻俩卑微讨好的模样，一些好心的网友已经库库开始砸钱了，而更多的则是对宋栀的口诛笔伐。一时间，宋栀的微博账号底下全是她的谩骂，就连《遇匪》官博都没幸免。
好在程也手底下的公关团队也不是吃素的，迅速发布了逻辑清晰缜密的公告，再加上几个好友的发声立挺，把原本不利于宋栀的局势掰了回去。
看着易沁、鹿梨等人的支持，宋栀心底升起一股暖意。
但是她还没找到实锤的证据，要想真正让舆论反转，就得看宋栀自己的努力了。
“我已经派人查过了，当初宋鸢上的那所初中早就被拆了，学生档案这类能证明身份的线索目前还在寻找，但不乐观。”程也坐在桌前噼里啪啦地打着字，宋栀路过时瞄了一眼，看着像是在写文案支持她。
但她现在也忙得很，听系统说，宋鸢从小到大所有的东西都在这个房子里，而她正在掘地三尺地找。
虽然穿进这个身体很久了，但她平时除了使用一些必备的用品，多的一点没碰，十分尊重原身的隐私，这也导致当系统告诉她线索在家时，宋栀大脑一片空白。
她滚到床底下研究床板，拆下墙画寻找暗格，仿佛又回到了《游园惊梦》副本里。
看着她上窜下跳拿自己当拖把清扫房间每一个角落的系统实在看不下去了，它颤声道【宿主，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就是你可以试一下正常人收纳的思维呢？】
宋栀闻言，伸向马桶水箱的手一顿。
好像……也是哈。
她尴尬地去洗了手，转头又回了卧室。
宋栀的目光在整洁的卧室里逡巡了好一阵，最终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拉开了衣柜，将放在底层的衣服一摞摞挪开，果不其然找到了一个盒子。
她一点点把盒子从成堆的衣服里挖了出来，打开一看，赫然是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系统被宋栀利落的操作帅呆了，激动得声线都在发颤【宿主！你怎么知道会在这里啊？！】
宋栀盘腿坐在地上，盒子就这么放在身前，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抚摸着盒子，像是在珍视某种对她而言十分贵重的东西一般，半晌才道：“因为我也有一个。”
我也有一个，一样的盒子，一样的位置。
宋鸢在创造她时，在她身上融入了很多东西，有她所期望的能力和性格，也有她自己。
那是一个底色暗红的月饼盒，上面花了个醉卧桂花树下的长发女子，左上角的logo矫若惊龙，底下还写着口味，是莲蓉的，她儿时的最爱。
盒子是翻盖的，往上一掀，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只写着她一个人的户口本，往下看去，还有什么健康证、存折、普通话证书，就连初中毕业证都有，往后一翻，还有上学时拿到的各自奖状，虽然都是些校级的，没什么含金量，但至少能证明她不像那俩夫妻口中说得那样不学无术。
宋栀把里面所有的证件和奖状都看了一遍，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她叹了口气道：
“她果然没考驾照。”
系统【……】
这是重点吗？！
宋栀把东西全部掏了出来，最后在最低层找到了两本很薄的册子——一本是日记，一本是账簿。
她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