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池天白回忆这段莫名其妙戛然而止的爱情,竟骂不出一句话,只得摇头叹息,尽全力让这一切曾经真正发生过的甜蜜忘却。
因为她知道,那时的钱孙跃是真的在拼尽全力的在爱她,想和她并肩、想和她共处。
钱孙跃在这段爱情中的确一心一意,为池天白的生活增添了些许色彩——即使没有池天白本人付出得五彩缤纷。
可是,他们爱情的破碎却又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似乎,是命中注定一样。
这段悲剧的前奏根本听不出隐约的悲伤的旋律。
那日清晨,池天白早早地从床上爬起,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去洗漱。
走进餐厅时,正好碰上陈姨,她家的保姆,是专门做三餐的。
陈姨品性好,人也和善,再加上已入中年,对感情这方面看得比一般人要重。因此池纤这种只会和股市谈情说爱的人不会在意的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教育,陈姨都一点点地把池天白教得通情达理、温柔知性。
也幸好陈姨懂得要把握点度,不然咱们小白都得进化成“我佛慈悲”了。
“陈姨好~”语气中还带着些许没睡醒的疲惫,但还是硬撑起一种“我很精神”的状态打了个招呼。
“小白好呀。”陈姨客客气气的回道,“池总等了您一会儿了,快去吃饭吧。”
“好~”
别过陈姨,池天白看向了餐厅,却发现餐桌旁坐着两个女人。
一个是她的母亲,池纤坚持着大早上看报的习惯,一边看一边“嗯嗯嗯”地回应身旁的人。
另一个一看就是早上起来就精心打扮过,一头烫卷的金发肆意张扬,把她那张本就惹人的脸衬得更加娇艳。
池天白抬脚踏进餐厅,二人都看了过来,金发女人笑说了一句:“呀,我们的小天白来啦!”
池天白干笑一声:“倒不用这么激动的,柳姨。”
金发女人仍旧微笑着:“嗯?”
池天白连忙改口:“……柳姐。”
“柳丝弦。”
池纤开口,金发女人吐吐舌头只好作罢,但还是想辩解几句:“我这么年轻漂亮,叫一声姨岂不是把我叫老了?”
池纤冷不丁反驳:“再年轻漂亮都四十几了,你我同辈,她喊我一声妈,喊你一声姨不对吗?”
柳丝弦小哼一声:“拿你当她姐不就成了……诶诶诶!别揪我脸,把我粉蹭掉了怎么办?!”
池纤只得作罢,看池天白已经吃了好一会儿了,莫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咳了一声,看池天白一脸懵逼地看向自己,开启了一句几乎是个做父母的都会用到的话题。
“最近上学期间怎么样?”
柳丝弦刚喝了一口水,差点给呛着了,又听见对面的池天白迟疑了一会儿回了一句:“……还行。”
“嗯。”池纤欣慰点头,接着看报。
柳丝弦:……
不是,两位姐,聊这么尬吗?幽默细胞丢股市了?
柳丝弦也知道自家老友不懂聊天,便代替池纤陪池天白聊了起来。
不过嘛,她又不是当妈的,所以没得正形,一开口便是:“诶,小天白,跟你柳姐说说,谈恋爱了没?”
池天白瞅了眼她妈。池纤早就知道她女儿谈恋爱这件事,也支持她女儿,便冲着池天白这边轻轻颔首。
池天白看向柳丝弦,柳丝弦一手托腮,满脸好奇地看着她。
池天白顿时感觉有些羞的热,点头回答:“谈,谈了。”
柳丝弦眼里的好奇更盛:“呀!真哒!现在的年轻人真自由啊……啊,对了,男的女的?”
池天白被问得懵了一下:“男的。”
柳丝弦哽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问的点好像不该在这里,而且像小天白这样的还未开发新世界的女孩子,大抵也不会想到……
柳丝弦这边心下捉摸着,不自觉地看向一旁看报的池纤。
池纤察觉到这边的异样,看向她们问道:“怎么了?”
真真正正地在问,语气里满是对女儿的关爱和对好友的呵护。
对面的二人脱口而出:“没事。”
池天白没那么粗神经,还是察觉出了柳丝弦的不对劲。
吃完早饭,柳丝弦自告奋勇说是要帮忙送小天白上学,让小天白感受一下“妈妈送你上学”的爱。
池天白不好意思谢绝,便也就答应了下来。
路上聊着,也正好不偏不歪的聊到爱情上。
柳丝弦虽然人没得正形,但一到情感类话题就语气温柔得像是暖阳:“我们小天白怎么喜欢上那个男生的啊?”
池天白害羞着回答道:“他人很好,长得好看,成绩优秀,我,我很喜欢他。”
“喜欢到想和他在一起一辈子?”
柳丝弦的声音如同她的名字那般悦耳缠绵,等待着池天白说出后面的话。
“……嗯。”池天白整个人都快红焦了。
柳丝弦轻笑一声,拍了拍池天白的肩,示意她看路,顺便继续说道:“你们年龄还小,就天天想这些山势海盟……”
可不同于其他普遍成年人的不屑,柳丝弦深吸一口气,叹道:“真是羡慕死你们了啊。”
一头绚烂的金发仍旧夺目张扬,可眼下这个人却又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住。
“柳姐……”池天白迟疑了一会儿出了声。
柳丝弦仍旧对她微笑:“好啦,夸你勇敢呢,你们年轻人可比我们这些成年人有趣多了,没被金钱拴住了人生。”
离明光中学还有一条街的距离。二人原本默契无言的走着,突然,柳丝弦开了口。
“小天白,你觉得你在爱情里是付出型的还是被动型的?”
池天白走在柳丝弦前方,转身看向柳丝弦。身后的阳光覆上她的棕色长发,一双眼明媚动人,宛若天神降临。
可池天白并不了解这些,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可柳丝弦心下已经推测到了。
柳丝弦微笑挥手后看了眼手表:“我得赶去公司报到了,先走啦?”
啊对了,柳丝弦是现在商业界里鼎鼎有名的柳家的二小姐,自己手下经营了一家服装设计公司,出来的服装受众人追捧。
而她的牌子则叫——未央柳。
“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这是出处,最初得知时池天白觉得这寓意很优美却令人哀伤。
但那时的柳丝弦却微笑回道:“唐玄宗和杨贵妃,虽是一段爱情悲剧,但却有后人赞美传唱。”
那时的池天白绞尽脑汁思考:“但他们彼此相爱,在那样一个时代里,的确是令人艳羡。”
柳丝弦只是笑着,二人无言了一会儿,柳丝弦开口:“小天白,彼此相爱才是美酒,别一个猛子扎向一个永远爱不了你的人。”
“单相思,只是你个人的煎熬,那是汪洋大海,会将你吞没。”
那时的池天白还不懂得,知道这日下午。
侯悦菲看到教室门口的李多财,李多财看上去心情好像不大好。
侯悦菲走上前去打招呼,李多财注意到了她,开始了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一场个人表演。
另一边看着的邱岩看不下去,走上前说道:“要说就说呗,想挨到上课吗?”
李多财暗骂一声,向侯悦菲说道:“本来想直接来找池学妹的,结果没想到不在……”
侯悦菲看出了李多财的气色不佳,问道:“是有什么事吗,我是说小白和钱学长。”
“巧了不是,就是他俩。”
这下两人都看出李多财的状态了。
这何止气色不佳?
这简直是所有负BUFF全上李多财身了。
李多财明摆着不想让他俩也加入事端,摊牌了说:“总之事情很复杂也很破逼,现在的情况反正就是……”
侯邱两人看着李多财肉眼可见的红温了。
侯邱两人连忙劝道:“学长实在不想说也可以不说的啦。”
李多财顺了一下气,想了一会儿接着道:“反正跟池学妹说一下,放学后,学校外西边的白墙下,钱孙跃有话要跟她说。”
说完,李多财秉持着完成任务的心态,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侯悦菲看出李多财的不对劲,但也不敢追上去问。
眼下麻烦的,反而是身旁这位快把自己看穿的邱岩。
“刚刚那人是谁啊?他怎么还认识你?你们怎么认识的?体育部业务这么广的吗?池天白咋了啊?”邱岩又急又快的奉上了惊喜五连问。
侯悦菲反手就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再瞎逼逼我就打你脑袋!”
邱岩委屈:“嘤~”
“之前集体开会认识的,一来二去就认识了,不算很熟,就是打了个照面。”侯悦菲心软,还是回答了邱岩的那串傻逼问题。
邱岩沉思着嗯了一声。
侯悦菲看不惯身边不管任何人这样自我焦虑的样子,开口打岔:“行了,我晓得你在顾虑些什么东西。李多财是个好人,他有自己的女朋友,我们不会有那种关系的。”
说完了又觉得自己说了又不对劲,自言自语:“不是,我跟你说干嘛,我跟你又没……”
下一秒,侯悦菲感受到脑袋上有一片温热。邱岩不知道为什么老喜欢摸侯悦菲的头,而侯悦菲一直都坚信被人摸头会长不高。
侯悦菲顿时怒火上头,抬手准备去打,结果只打到自己的头,邱岩在那一巴掌来临前就率先撤走了。
侯悦菲:“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啊?!”
邱岩吐吐舌头,一副装傻样。
但侯悦菲知道现在的头等大事是什么。等到池天白回来后,她走去跟她汇报了一下。
“嗯?好,知道了。”
池天白自然也觉得不对劲,但也还是准时的去赴约了。
可殊不知,一切已经拍下了倒计时。
看到钱孙跃走来,池天白十分开心,快步跑上前,准备送上一个拥抱。
少女的爱意不知从何施展,但她愿意笨拙表示。
可刚一走近,仅一臂展距离时,钱孙跃掐住池天白的肩膀,将她推远:“请等一下,学妹。”语气中透露出犹豫不定。
池天白突然不觉得心里一紧。
不对劲,不对劲,这一切都太不对劲了。
“学,学长,怎么了吗?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眼前的钱孙跃看着她,似是有话难说,于是池天白进一步鼓励他:“没事的学长,你说出来,万一我能解决?”
钱孙跃无奈的笑了一声:“不是困难,但很痛苦,不需要任何人解决。”
“那究竟是……”
“池天白。”
这是钱孙跃第一次指名道姓地叫她,池天白愣了一下,重新盯住钱孙跃。
“我们分手吧。”
一句话,石沉大海,无限放大池天白内心原本的紧张,还加上了一些愤怒、痛苦、困惑。
最后,归于不解。
池天白几次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最后急促平复了一下呼吸,问道:“为什么?是我在这段感情里做得不够好么?”
钱孙跃摇头。
事实恰恰相反,池天白做的太好了。
她了解钱孙跃的一切喜好,无数次创造机会和钱孙跃同处,无数次为钱孙跃创造惊喜。
她一直都在无私无畏的付出。
钱孙跃看着眼前快要哭出来的少女,心里也是一阵不忍,可是他的心再也挤不出一点对池天白的爱。
池天白是美好的、快乐的、温暖的,如同天仙,她值得众人喜爱。
他曾经喜欢她。
可如今,他无数次的感受到,自己对她的爱在毫无保留的流失。
这不是他所想要的,可他对池天白的喜欢却在一点点消磨。
直到如今,他只想和她成为……
“我们做好朋友吧。”
钱孙跃微笑着。朋友,最好的界限,他也确信自己再也不会跨越这条界线。
他的爱,早不知为什么,被消磨殆尽了。
“为什么……”池天白的声音既像是质问,又像是陈述。
池天白不傻,她知道,这句话说出口之后,他们便只会是朋友了。
从前的美好像是一条条鞭子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