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的男子妆容大半已经花掉，汗水血水混合在脸上，样子有些可笑。但她的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紧紧盯住澄心的一举一动，反手也抽出了一柄和合磐。

澄心先是诧异地挑起眉毛，之后狡黠地笑了，飞快地出手，一道银龙顺着她的磐口，咆哮着冲向琉璃，声浪气流似乎要将这间木质的屋舍直接掀翻。

琉璃立即调运灵气，经由和合磐送出，迎住那道电光。

可灵力并没有如她所料想那般加持为数倍，反而滞涩难行。

她反应极快，一试之后立马丢了和合磐，双手结印，混元护盾转瞬打开。

但毕竟灵力有损，琉璃还是被那道银龙冲击得倒飞出去，撞穿了木板墙，摔在院中。

她不敢停顿，就地一滚，单膝跪起。

但却周身剧痛，几乎没办法再动。

澄心挂着得意的笑容，将她那柄已经断裂的和合磐踢到她身前，赤着脚从被撞坏的地方走了出来。

“知道什么是和合磐么？”

琉璃一面抓紧自愈，一面堤防着她的动作，像是没听到一般，并不回答。

澄心摩挲着自己的磐柄。“是那些臭男人的魂魄，被我炼制成了法宝。”

“但那些凡人的魂魄太弱了，十不成一，少数炼成了的，也只有用我的独门心法才能催动。”

“呵呵，傻丫头，你为什么会觉得你也能用呢？”

为什么？

琉璃想到精元洞石室外，怀羽手里那海啸般汹涌的灵光。

“不过，你若拜到我的门下，我倒可以教你。以你现在的功力，再得和合磐辅助，哈哈，不心动么？”

“我还可以教你其他的……好东西，让你长生不老，青春永驻。”

“你难道不想知道思齐让你来拿的是什么吗？我来告诉你……”

不能她说完，琉璃雷符脱手。

“我不想知道。”

澄心举磐招架。一道霹雳之后，她手上的那柄和合磐也不堪重负，断成了数截。

她气急败坏地将其扔在地上，上前几步扯着琉璃的衣襟将她拽起来。恶狠狠地道：“好，我收回刚才说的话，我不会要你‘陪葬’。我是要你死！”

琉璃浑不施力，任她拎着，抬手抹了一把脸上花掉的黛粉，神情反而放松了下来。

“你知道我练的功法是什么吗？”

澄心猛地皱紧眉头，双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手指却奇怪的没有收紧，反而慢慢向外弯折，一点点松开了琉璃的衣襟。

琉璃在自己褶皱的前襟处拍了拍，又坐回了地上，看着她道：“你对我舅舅好像很了解，不知道他有没有告诉过你，混元功的灵力永远都只受自己支配。”

“你从我这汲取的那些灵力，现在，很不听话吧？”

澄心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她的手臂还在一点点回缩，全身的肌肉都麻痹的不听使唤，连呼吸和控制喉咙讲话都十分困难，嘶哑地道：“你、你……”

“没错，我的功法和他一脉相承。”

琉璃轻轻动了动手指，澄心便如同被一股大力倒贯了出去，直到撞上木屋的外墙。

“小、小心他……”她额上青筋一根根地迸出，所有的美艳都化作了狰狞。

琉璃手指一勾，澄心体内得自她的所有混元灵力便自气海、胸口等处疯狂倾泻出来，在她身上贯穿了无数细小孔洞，鲜血迸溅出数尺远。而她本人也终于离了琉璃的控制，摔倒在地上。

琉璃就站在原地，歪着头静静看着。她自己也是强弩之末，稳妥起见，还是等澄心彻底断气再上前搜她的乾坤袋。

澄心满脸鲜血，气若游丝地道：“幸好……”

琉璃隐约觉得她没什么好话。

“打住吧。您都成筛子了，还有什么幸好可言。一路走好。”

室内忽然传来重物坠地声。琉璃心道“不好”，急忙抢了进去，却只看到慧一在她面前凭空炸成了一篷血雾。

她扶着门板，楞在当地。脑子里混沌着只有慧一那几句：“有了钱我就不在这出家了。”“公子别追，太危险了。”“我得报答你。”

和身后澄心恶狠狠的话交织在一起：“幸好我提前在那丫头身上下了符。我活不成，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一阵痛感窜上颅脑，水银妖毒蓦地发作了。

琉璃捂着快要炸开的头，愤怒地喊道：“住口！住口！”

她被剧痛折磨得慢慢跪了下来，身周的一切事物都在飞速旋转，包括澄心。她眸中满是血丝，闪着誓要玉石俱焚的光，正一点一点向她爬过来。

琉璃深深吸气，竭力摸出怀羽给她的那道符纸，脱手焚化。

院门“嘭”地一声向两旁飞开，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破空而来，将澄心钉在了地上，彻底断了她眼中最后一丝生机。

而她的手，刚刚抚上琉璃的小腿，定格在了那里。

接触处的皮肤传来微微的凉意。

但琉璃在剧烈的头痛之下根本无暇顾及。

一只修长的手扶住了她。“殿下？”

“无事，无事。把她的乾坤袋给我。”琉璃咬着牙说道。

怀羽走到澄心身边，别开目光尽量不去看她半裸的尸身，将她袖中的乾坤袋解了下来，放在琉璃面前。

琉璃的手抖个不停，强撑着在她乾坤袋里翻找了一会，摸出了那枚“手镯”状物件，哆哆嗦嗦地收入袖中。

怀羽看了那东西一眼，若有所思。

身边人低哼了一声，歪了下去。他蹲下身，将她扶住，低头看她被疼痛折磨得皱在一起的五官，过了一会，轻声问道：“是因为水银妖毒么？”

琉璃靠在他肩膀上，迷迷糊糊问了句：“嗯？”

她对周遭的感知开始渐渐模糊，但怀羽身上那股草木清香，和他的声音却格外清晰起来。

她只感到一阵无法言明的热意慢慢升上来，双手不由自主地揽上了身边人的脖子。

怀羽脊背一僵。叫道：“殿下？”

头痛一阵强过一阵，她又“哼”了一声，却比刚才多了几分暧昧。

耳侧感受到他说话时的气息，似一阵电流过遍全身。那股燥热越发明显，琉璃下意识地仰起头，眼神迷蒙，将嘴唇蹭了过去，贴住对方微凉的皮肤，寻求缓解之法。

接着她颈后传来一阵暖融融的灵流，让她双眼一黑，坠入黑甜乡。

*

澄心的木屋内陈设简单，连桌椅也不曾有。怀羽便席地而坐，右手撑在下巴上，透过破损的木墙，蹙着眉盯着院中的一块拙石。

他身后，一个身材颀长，蜂腰肥臀的女子，正守在低矮的地台边忙来忙去。

室内的尸体已经被收到了院外，地上躺着奄奄一息的天将，锦被里睡着昏昏沉沉的琉璃。

那名女子给她换了件干净的衣衫，正打湿了布巾仔细擦拭她的手和脸，露出本来秀雅的容颜。

女子停了手，向怀羽道：“少君，这不是朝觐宴上帮过我们的那个小公主么？”

她身形极为曼妙，脸上轮廓却偏于硬朗，声音带着点低哑。

“嗯。”怀羽手指拂过颌角，那里刚刚收到了一个灼热的吻。

“那我们还是救她一救，算还她个人情。”

“嗯。”

女子等了一会，不见他继续说下去，犹豫着道：“奴家虽然不喜欢女人，但也还算能用。少君要不要回避……”

怀羽扭过头，她便将后面的话打住了。

“她中的毒，你可看准了？”

女子迟疑了一下，稳妥地道：“中土是小乘教派，奴家的老家是上座部，虽说都有欢喜禅，教义教法早就大相径庭。所以这老贼秃下毒的手段和解法，奴家确实是说不好。”

“不过可以肯定是种春毒。用阴阳和合来化解，总不会错。”

怀羽道：“如果不那么做呢？”

女子指了指那名有出气没进气的天将。“像他，恐怕没多会好活了。

怀羽瞥了一眼地上的天将，眼中有忧色一闪而过。

女子眨眨眼：“少君不会是想让他们俩……？也不是不行，反正两个人都是春毒，倒可以让他们试试，……”

怀羽反手一挥，灵流激荡，那名天将嗖的一下被甩到了室外。

女子闭了口。心想自己少君一向厌恶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天将，定是不想救他们的。

那这个小公主，只能自己奉献一下了。

这名女子就是鬼界十二鬼仙之一，名唤本南。是外邦夷人，算得上雌雄同体。

本南二字在她族语之中是“幸福”的意思，可这俩字和她却半点边也沾不上。

她本是个贫苦人家的小男孩，自幼被卖到了当地勾栏，整日的灌药下去，慢慢长成了大胸脯的女人。白日供人猎奇参观，夜晚接待变态客人。

她的怨念一日比一日多，心也一日比一日狠。终于找着个机会给院子里下了药，将凌\辱过她的人一刀一个杀了个痛快。之后满身是血的等在原地，直到官家将她抓获，处以焚身极刑。

谁知恰好遇到游方历劫的时和，将她救了下来，带回中土，走上了修仙问道之路。

可她的心思情感都是女人，身体本质却还是个男人，这样扭曲着，人也越加阴狠下去。

时和执掌三界，身边自然多光明磊落之士，她便慢慢的被遗忘，被边缘化。

直到思齐政变，广揽人心。只有为数不多的人仍坚定地跟着鬼君河晏，她便是其中之一，受封十二鬼仙。

锦缎包裹中，琉璃虽在昏睡，却并不踏实。她呼吸有些沉重，时不时地扯开自己的衣襟，无意识地伸手乱摸。

触碰到本南撑在床上的胳膊，便一下抓住，急促地向自己怀中拉。

感受到灼热的体温，女子温柔地试了下琉璃的额头，笑道：“别急，待会姐姐好好疼你。”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本南是个泰国人妖。嘤嘤嘤，女装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