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长假到了。”
简固慢吞吞地说完这句话之后，两人之间再度陷入了沉默。
甄语唇角止不住地上扬，等着看简固能说出什么来。
没错，小长假到了，学校放假了。
像他这样按平时安排过的学生又不是没有。
他父母都不休小长假，甄荣家说学校有事，不回家。
他们家没有过节的气氛，他就来学校学习呗。
连续放假几天，学校里人还是不少的。
就算到了节假日，二中的各个社团、运动队也大多有活动安排，人来人往的，和普通周末差别不大。
可惜面向全体学生的竞赛课照样只有周六开全天，他想学只能自学。
简固在甄语的注视下吐露出了此行的目的：“你想去哪里玩玩吗？”
他倒也能想到，生活在很少合家团圆的甄家，甄语有可能这几天都在学校待着忙学习，哪也不去。
在甄语看来，这可能是一个很好的学习机会。
但他偶尔会想，哪也不去，有可能是之前条件不具备呢？
如果他提出邀请，甄语会不会有心情在学习之余放松放松？
“你想去泡温泉吗？”他在来之前已经琢磨好了三个选项，“爬爬山，喝喝茶……”
甄语越听越无语，直接表现在脸上了，简固说话声便越来越小。
他索性出声打断：“你平时的爱好，这么娴静？”
简固不好意思地挠头：“差不多吧。”
他选的时候，把需要剧烈运动的排除了，怕甄语遇上危险。
耗费时间的排除了，以免耽误甄语的学习。
要在外面住宿的排除了，估摸着甄语不能同意。
那就没剩下多少可选、可操作的空间了。
可操作的空间指的是不需要费用——需要费用的甄语肯定不会参加，也绝无可能让他请客。
甄语摊手：“去不了，没钱。”
他都让简固说话直接点了，自己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再者说，他现在其实话里有话。
钱嘛，还是有一点的。
第一学年的奖学金公布了，发放了！
昨天去看母亲时给了她一千补贴家用，剩下的都存了起来。
之前要监护人陪同，耽误父母的事，他就没办银行卡。
满十六周岁立马自己去开了张。
卡里存的是他的竞赛储备，大头是奖学金，另外零零散散攒了一些，不多。
餐补也发了，每月二百，直接打到饭卡上。
昨天母亲给他十月份的餐费，他提了这事，母亲愣了下，说让他留着花。
按每月三百的标准，他这月几乎翻倍了。
给他弟一百，他自己还能留一百呢。
简固来都来了，要是想找他吃个饭什么的，他已经不是只能接受七块钱AA的人了！
可惜，简固没看出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绷着没说，现在两手一摊，有点逗简固玩儿的意思。
要是简固脸上露出那种单纯的茫然来，他就主动提出俩人可以一起吃饭吧。
这回不吃盖浇饭了。
简固的回答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不要钱，就是看你有没有时间……”
他既能说出这些选项，自然做足了考虑。
“还有这种好事？”甄语完全不信，抱臂环胸，“你不会跟我说是哪要开业大酬宾吧？”
“不是，温泉酒店和茶庄是母亲的陪嫁。”简固一个一个地解释，“山上和酒店配套，开了采摘园。”
甄语明白了：“你们家的啊？”
原来是这么个不要钱法！
简固没有直接回答是或不是。
母亲的陪嫁，暂时给了他，那就是甄语的，不能说是谁们家的。
“你有时间吗？”他继续问，“可以去散散步，摘点水果。”
“不了，我没那么爱吃水果。”甄语对此兴趣不大，摆摆手，“我这几天真安排好了，题量很大，不是忽悠叶冠。”
这几天没竞赛课，他准备自己啃两本书。
再说了，小长假回来还有月考，实在是不能放松下来。
出门出不了，别的还是可以有的，甄语笑问：“你来都来了，不干点别的？”
带了水果却听甄语说不爱吃，简固一时不知自己还能干点什么：“呃，我……”
甄语看到预期当中简固热情受挫的模样，温和地吐着气，为对方这个缩手缩脚的模样颇感无奈：“一块儿吃个饭吧？”
简固：？！
他为什么只带了水果！
早知道甄语会这样说，就安排上晚餐了！
他很犹豫，怕太频繁了惹甄语不开心，怕甄语觉着他这人怎么这么墨迹这么黏人这么烦……
不重要，他在甄语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不重要，他就应该见缝插针无孔不入地安排上！
“你慌什么？”甄语纳闷，“没时间？那就算——”
“不，不能算！”简固险些不知道该摇头还是点头了，微微一摇立刻猛点，表示自己非常愿意和甄语共进晚餐，“能和你一块儿吃饭我很高兴，你想吃什么？”
“就普普通通的。”甄语没想到简固能这么激动，被对方这态度搞得一头雾水，“你先别激动。”
简固又点了点头：“好，我不激动。”
这话好像一点也没起作用。甄语无奈：“我奖学金下来了，餐补发啦，这月有钱了，不用扯着你去吃盖浇饭了。”
“趁着宽松，一块儿去吃点……一般的东西吧。”
他想说好东西，见识过对于简固来说什么是好东西之后，这话就说不出来了。
可能只是一般的东西，但这就是他能拿出来的最大诚意。
他不会为了自己的经济状况羞惭，但也不会强迫可以称得上朋友的简固接受。
反正事情就摆在这了，简固愿意就这样来往，不愿意——那是不可能的。
简固比他设想过的、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迅猛地把“愿意”写在了脸上。
甄语禁不住收了收笑容的弧度。
他又没想到了。
没想到简固的反应会让他这么收不住，不控制一下，说不定能乐得看到大牙。
就像简固似的，傻乎乎的。
明明两人都没说什么。
简固还问呢：“你是第一个和我说了这件事吗？”
抱着有点对不住的心理，甄语无情打破了这个猜测：“我妈是第一个。”
简固呼吸都急促了：“除了她呢？”
甄语立刻说：“学校里别人都看见了啊，公示了。”
他不是故意要这么绕着弯儿地回答。
怎么说呢，总感觉直接说出来“是，你是第一个”有点怪怪的。
而且，简固看着要感动哭了。
他要是直说，场面肯定更不可收拾。
讲话直接也分时机，现在就是适合迂回的时机。
“那倒是。”简固冷静了一些，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眉头微挑的甄语，问出了心中愈演愈烈的猜想，“甄语，我和你……算是朋友了吗？”
甄语：“……”
是非问不可怎么着？
就没点默契、没点心照不宣、没点年轻人的交往原则吗？
合得来就在一起玩儿，合不来就不联系了……不行啊？
从这方面一想，让他说不跟简固联系就不联系，他现在也忍不下心就是了。
那就是朋友啊，还能是什么。
“不算。”他没好气地一口否认，随后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就——”
简固问的时候自觉唐突，被甄语用嫌弃的眼神看了一眼，听到掷地有声的“不算”，已然开始点头：“我明白了。”
甄语：“……”
明白什么了？
他话还没说完！
“说太快了，我想说，不是算。”他除了心平气和，还有什么能做的，“就是了。”
“又见面了我的朋友。”说着说着，他竟为这个正经到搞笑的场面笑弯了眼睛，戏剧化地冲简固伸出手，“下午好啊。”
一般大的男孩儿之间，像他和简固这样，从认识开始就没什么肢体接触，你不扒拉我，我也不扒拉你，还真挺少见的。
他忽然意识到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很礼貌。
可能这也是简固交朋友的方式。
那就握个手吧！
同他那置身云端却主动像雾气一样垂落到地面的好朋友。
简固看着甄语主动伸向自己的手，瞬间心跳都急促了起来。
他不知道该如何表现自己的重视。
除了立刻郑重地伸出双手握住甄语的指尖，还有什么能表现出他此时的惊喜？
他当然想和甄语成为朋友，还计划了好多好多成为朋友后可以继续进行的“回家计划”。
现在，完成了如此伟大的一步，他这样的表现，会不会太过不正式了？
甄语：“……”
该说不说，他觉得这画面有点眼熟。
孟舒然邻居家的小狗，只用两条后腿立起来的时候……咳。
“哎行了。”他莫名有些不自在地收回了手，搓掉手指肚上挥之不去的、比自己热一些的体温，“有空没，吃不吃？”
简固忙不迭点头：“吃！”
“那我选地方了啊。”甄语象征性提了一句，知道简固不会有任何意见，还是接着问了，“你有什么不吃的……你想吃什么？”
简固这就成为了他为数不多的愿意花钱在校外约饭的朋友了。
说为数不多，实际上就这一个。
他找朋友围绕着学校，从前认识的孟舒然不爱出门了，现在认识的比如贺明明等人，经常一起约食堂。
到校外吃的，只有简固。
让他有机会和朋友一起尝尝同学提过的特色小馆了。
他俩到地方，点了个同学力荐的蒸鸡，果然汤清肉嫩，另点了一个下饭的菜，饭也是蒸的，口感很好。
一顿饭吃得相当满足。
饭后，简固忽地了吐露了“狰狞”的真实目的：“我打算利用小长假，学一学竞赛相关的……”
“甄语，你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