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利亚跟赛罗沉默了很久很久。
那正体不明的巡回者就如它们的称呼般，从早晨到傍晚都在城市间沿着固定的路线来回巡视，然后在夜幕彻底到来前追随着阳光一同离去。
随后寂静的城市才如梦初醒。
从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到看到那名昨日才见过面的居民路过相邻的街道，赛罗集中注意力去捕捉周遭乃至更远处的动静，神色逐渐变得凝重。
以他的五感，本该整座城市都在能够感知的范围才对，可是，赛罗却觉得自己像是沉入了水底。
越是努力便越是朦胧，看不见的压迫在意识的边界步步紧逼。
时不时有细小的声音，突然拨弄了逐渐适应而麻木的神经，于是又一次绷紧，二度挣扎着窒息。
‘喂。’
直到被贝利亚粗鲁的扯开不知不觉间捂在耳侧的双手，赛罗才满脸慌乱的从感知世界中清醒。
‘冷静一点，这和穿修行甲的感觉差得不多。’
胡乱点点头，赛罗甚至顾不上思考贝利亚什么时候知道的，他借着贝利亚的肩膀和一只手站稳，某个瞬间突然想到，负重和深潜差的还是挺远的，不能因为它们都挺难受的就划等号。
这么一吐槽，忽然就没那么不舒服了，缓过来后赛罗下意识看向贝利亚，轮廓不明显的眼灯同另一双撞上视线，他神奇的发现对方短暂闪烁了一下，仿佛是不适应近距离对视般——这当然不可能——但贝利亚确实有瞬间避开了他的注视，还扶着他手肘的手掌也跟着瑟缩了一下，仿佛是想要抽离，却碍于某些原因而停下。
——啊，难不成这家伙。
是有在担心他吗？
这么想着，赛罗颇感怪异，又微妙的带着一丝新奇的看着贝利亚。
‘你发什么呆……？’贝利亚的声音忽然滞涩，想到了一个麻烦的可能，他垂放着的左手贴上赛罗的脖颈，指尖的软肉紧贴着颈侧的皮肤。
赛罗麻了一下，连忙挣扎：‘你干什么？’
探上脖颈后就判断出结果的贝利亚松了口气，他顺手放开赛罗，说道：‘看看你是不是有病。’
‘你才有病！’突然被cue的赛罗一点就燃，他叉住腰，怒道：‘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啊混蛋，我怎么就有病了？’
‘没说你有病，只是看看是不是生病了。’碾了碾手指，贝利亚前半句神色淡淡，后面一勾嘴角就变成了嘲讽脸，‘现在看更可能是犯蠢了吧。’
‘很好，看来你是很想挨揍了。’
‘想打架吗，好啊，老子奉陪。’
气氛瞬间变得险恶的两奥对立了一会儿，突然齐齐看向一个方向。
‘有人在逃跑。’
‘是昨天那种怪异的影子。’
‘血……他受伤了！’
嗅到血味的下一刻，赛罗就冲了出去，往前踏出一步的贝利亚站在了原地，勉强记起来总要有人担负起望风的职责，不能一股脑的都冲去战斗，于是他一边留意着赛罗的动静，一边仔细感知起那周围。
全神贯注下，贝利亚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背后，有一节灯光短暂的熄灭了一下。
***
要死要死要死……！
不要啊！我还想活！
努力努力努……呼哧呼哧……力、呼……呼……呼啊啊啊啊啊啊啊！甭管是什么宇宙、求你爆发一下吧，我、他X……的、要、跑。
不。
动。
了！
当你觉得耐力槽已经耗光了时，正绝望间眼角却捕捉到一只影怪扑了上来，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光是用来喘息就嫌不够用的嘴巴大张着，耳边忽然回荡起尖叫鸡般的刺耳声音，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一丝丝节奏和韵律感。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等到连滚带爬，极限闪避过那只影怪后，你才后知后觉用手抬了下差点脱臼的下巴，顺便关掉自己那几乎要震碎耳膜的尖叫。
人啊，不试一下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一步。
然而试试，就逝世。
QAQ。
扑进一个没坏的路灯下，你窒息的发现自己扭到了脚和腰，再看看周围合拢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圈，你不禁露出了一个即凄凉又扭曲的微笑。
原来今天就到我的忌日了吗。
你一边竭力冷静，一边止不住哆嗦。
只是下意识停住脚步，寻找了一眼昨天遇到的那两个小孩罢了，谁能想到竟然会碰上路灯间隙性熄灭期……那种本该概率仅有百分之一的倒霉事！
早知道会这样就不该出门，请病假也行缺勤也罢，什么都比死了强！
活着就好，活着就行……
只是想活着为什么就这么难？为什么总要有这些怪物跑出来破坏掉别人平静的生活？
你吸了吸鼻子，眼泪不争气的掉个不停。
死亡会有多痛呢？被影子吞吃和被巡回者抓走会有区别吗？那些被吞掉的人，好像变成了新的影子，但被抓走的人没有再出现过，也许、也许他们还活着？
也许只要撑到白天，就还有一线生机？
你鼓起了勇气，颤抖着拿出纸巾处理起手背和膝盖上擦破的伤口，头顶的路灯却发出了不详的滋啦声。
于是你迟缓的，犹疑的，慢慢仰起头。
光消失在你眼中，留下一片黑茫。
如同瞎了眼般，你在骤然的变化下，什么也看不清了。
……
“我得回去。”
回哪里去？明明哪里也回不去。
“我得回去。”你喃喃念叨，看不见也无法看见涌向你的数十只影怪，走马灯还没有出现，但连番绝望之下你似乎打开了某些迷障，似乎想起了点重要的记忆。
但这些记忆没有办法救你。
你绝望了。
但就在此刻，一束光穿破了你眼前的黑暗。
“诶…？”
你愣愣的看着冲进来的小孩，看着他努力护着你并逼退那些影怪，看着他被打倒又站起。
那个模样非常熟悉。
那样拼命的姿态是曾出现在你世界的某个巨大的身影。
那是……
那是！
“奥特…曼……”
你想起了光的名字。
“娜多坎安！”
百米开外，凝神注意着这边的贝利亚神情骤变，再不能平静，他的嘴唇、手乃至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娜多……坎安…’
他永远不会忘记的，那是父亲与母亲的名字。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