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舟背对着车厢门，正站在一个大的蓝色箱子前不知道在做什么。听到声音回头望过来，见是赵湛恩，就笑了笑招呼她过去。

“你干什么去了，过了隧道之后要去普通车厢卖食品的，这时间可不充裕，晚了事情就做不完了。”

趁他回身看过来的机会，赵湛恩看到了他身侧的推车，这才发现他是在准备去普通车厢售卖的食品，看样子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你刚才，一直在准备这些？”赵湛恩分明记得上一次穿过餐厅的时候没有看到常舟。她向周围看了看，餐厅看上去和最初的样子没什么区别，里面的一切都和她第一次进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当然不可能一直都在餐厅，每隔十分钟我就得出去转转。但这些东西都是我准备的，你们都不在，我要是不准备，完不成规则要求的内容，我们就凉了。”

赵湛恩看他的样子，好像一直都没有看到她，可她分明在经过隧道之后还从餐厅经过了一次，她那时也没看到常舟。

难道这节餐厅车厢里，真的存在两个空间？

受到各种各样的外部因素影响，她现在无法确定餐厅的结构和环境是否发生了改变。她大概看了一下车厢内的四壁，也没有看到其他的门。

常舟边说边继续往推车上摆放着食品，见赵湛恩一脸懵，好像完全不明白此时的状况，也软和了下来，问她：“过隧道的时候你是怎么回事，怎么忽然跑了？”

赵湛恩听他这么问，顿时觉得有些奇怪，常舟难道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吗？她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试着问：“进入隧道之后，你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没什么不对劲的啊。”常舟回过头来看了看她：“除了你忽然跑出去了，这里什么也没发生。”

他说完，望向赵湛恩的眼神忽然变得疑惑起来，不等他开口问，赵湛恩就抢先开了口：“我听到普通车厢有乘客按铃，就过去看了看。”

这一句话还没说完，她身后的车厢门忽然开了，郑璇从门口走了进来。

火车进隧道的时候郑璇分明已经在餐厅里了，她怎么也出去了。不对，刚才常舟说的是你们都不在，并不是郑璇也离开了，他的意思是不是郑璇从过隧道的时候开始就不在餐厅？

忽如其来的变故让赵湛恩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像之前的事情忽然和自己的记忆产生了巨大的偏差。但她逼自己不要过多的去纠结这些事，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她定了定神，正要问郑璇刚才在什么地方，郑璇就已经走过来，正在他身侧不远处问他们：“你们在准备去普通车厢售卖的东西啊，我还以为没有开始呢，你们怎么不叫我？”

“你刚才……”赵湛恩才开口想问她刚才有没有来过餐厅，还没问完，郑璇就回答道：“我刚才一直在第一节车厢前的休息室休息，常舟说出去看看你有没有过来，结果出去了就谁也没回来。”

她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问：“刚才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都没发生，一切正常。”常舟这话虽然是对郑璇说的，却是望向了赵湛恩：“既然来了就一起准备吧，时间紧迫。”

郑璇远没有赵湛恩那么从容不迫，她对火车的规则到现在还是诚惶诚恐外加不明所以，一听常舟这么说，想也没想就连连应声，忙不迭的过去和他一起准备食品了。

其实过了这么长时间，常舟已经把要售卖的食品准备的差不多了。那个推车本来也没有多大，在这种情况下也不需要什么条理，把从两个箱子里面拿出来的食品在推车上堆满就行。

赵湛恩没来得及上手，所以这去普通车厢售卖食品的事就落在了她的身上。原本她也是想自己去的，这么一来刚好，不用她再找别的理由了。

她上前推过推车，扫了一眼车上的东西，大致看起来都是一些现在常见的包装食品，没什么问题。

见他们都没有要和她一起去普通车厢的意思，她也就没有提，一个人去刚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去和第二支小队的人讨论一下现在情况。

尽管她知道，常舟不愿意去做的事八成会有些意想不到的危险。

她装作什么也没察觉到的样子，推着推车就走出了餐车，前往普通车厢。她知道在目送她走出餐车之后，常舟和郑璇也会离开了餐车，十分钟的规则还是要遵守的。

走进普通车厢的那一刻，她顿时感觉到了和在一等车厢同样的瞩目，所有乘客的目光在她出现的一瞬间就齐齐的向她望了过来。而且这一次甚至比上一次还要夸张，毕竟这普通车厢人比较多，她也是真的来走流程了。

站在车厢门前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要不要吆喝几句“啤酒饮料矿泉水”什么的，但想了一下她还是没喊，毕竟这又不是真的卖东西，在座的乘客估计也不会有人真的想买。

她推着车从座椅中间的过道里门口往前走，一路上顶着所有乘客的注目礼，实在是有点亚历山大，导致她不自觉地垂下了头，闷头往前走，只想快点结束这尴尬的流程。

两边的乘客鸦雀无声，像是连大气都不敢，好像他们只要一出声就会引起乘务员的注意，然后就会逼他们买食品。

所以在赵湛恩推车经过车厢的时候，两方就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局面，所有人都在假装睁眼看不见她，好像他们并不在同一个世界里。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赵湛恩很快就会走完这节车厢，结束一半的任务，但就在她走过车厢后半部的时候，从一边的座椅上忽然跳出来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一头就撞上了她的推车。

赵湛恩全身一僵，如果是在外面，眼前这一幕多半意味着她遇上了一个麻烦。但那个孩子的妈妈在看到赵湛恩抬起头向他们看过去的时候，顿时脸色惨白，身体可能比赵湛恩还要僵硬。

此时的她，应该是觉得麻烦更大。

于是在赵湛恩想好如何开口之前，孩子的妈妈已经手疾眼快的把孩子拎了回去，放在了最里面的座位上。

看她的样子，大概是没打算和纠缠此事，赵湛恩暗暗松了一口气，低头推车就要离开。可那个男孩不知道是被推车上的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连停顿都没有停顿一下，就再次扑了过来。连他的妈妈都没有反应过来，就一手死死的抓着推车，另一手去拿推车架子上的东西。

这个孩子大概平时的时候也是这样，所以他的妈妈对付这种情况十分有经验，尤其是在现在这么一个危机关头。他的妈妈以飞快的速度扒开他抓在的推车上的手，再次将他拎回了最里面的座位上，并且死死的按住了他，不让他再有机会扑出去。

在这个年龄的孩子面前，妈妈具有绝对的力量优势。男孩动弹不得，眼见推车上的东西就要离他远去，他当即使出了一招孩子独有的哭闹大法。极具穿透力的哭声顷刻间从男孩的喉咙中炸响，顿时冲上了天际，简直能将火车顶掀开。

这么一来，本来紧盯着赵湛恩的乘客们顿时把目光投向了那个男孩和他妈妈。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听着孩子的哭闹声都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孩子的妈妈急的脸都涨红了，手忙脚乱的几乎都要去捂住孩子的嘴，但依然没有任何用处，孩子的哭闹声丝毫不减。她最后在焦急之下，竟然求助的望向了赵湛恩，希望她赶快把推车推走，这样她才能哄住孩子。

如果男孩没有第二次扑过来，赵湛恩可能早就离开这节车厢了，但看完了这么一番热闹，她改变主意了。

她觉得这个男孩可能是感觉到了什么。

一般来说在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事情上，孩子的感觉很多时候会比成年人更敏锐。但这件事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并不能说明什么，可此时赵湛恩却是根据眼前的情况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规则上为什么会有这么一条内容。

一般来说，规则不会写没有用的事情，那么在乘客和乘务员的守则中都写明了的这两次售卖食品，意义到底是什么？

其他的事情赵湛恩现在还不能确定，但从眼下的情况来看，如果没有任何一个乘客购买食品，那么与之有关的所有的规则就完全没有意义。

规则上没有明确禁止乘客购买食品，其实就是在暗示乘客要购买食品才可以。

赵湛恩想到这里，停在了原地没有离开，顿了顿看向了孩子的妈妈：“如果他真的想要这上面的什么东西，就给他买吧。”

这话如果是坐在孩子妈妈身边的热心大姐说的，她可能还会听一句，但因为身份的问题，在这列火车上乘客总是会不自觉地将乘务员当成对立的人，所以当她听到赵湛恩这么说的时候，这话就显得比较恐怖了。

赵湛恩眼看着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孩子的妈妈变了好几次的脸色，有那么几个瞬间赵湛恩甚至都觉得眼前这个女人要跳起来攻击她了。

但女人依然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车厢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赵湛恩被看得全身发毛，正想再说点什么劝她买东西，她身后另一边的座位上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乘务员，给我拿一瓶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