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季未洵揉揉惺忪的睡眼,柔声问。
裴惊鹤赤着脚披头散发,他抬起头,眼睛红红的,看着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
“哥,哥哥…我……”
一道白光陡然出现,照亮了房间,紧接着一道巨大的雷声响起。裴惊鹤像是被吓到了,身体一抖,哭着扑进了他的怀里。
小小的弟弟,身体是软绵绵的,抓着衣角的力度不大,就连受了惊哭也只是小声的啜泣。
季未洵叹气,伸手轻松抱住了裴惊鹤。他将房门关上,把裴惊鹤抱到了床上,让他靠在枕头边。
“别怕,没事了。”
季未洵拍拍裴惊鹤的背,将他小小脸蛋上糊满的眼泪慢慢擦走。
裴惊鹤的眼泪没有停下,他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抓住季未洵的手:“哥哥…哥哥……”
“我在。”
季未洵温柔看着他,将他乱糟糟的长发一点点整理好。
裴惊鹤吸吸鼻子,将脸埋在他的怀里。季未洵也没有多问,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过了半晌,怀里的啜泣声渐渐消失,呼吸也变得均匀。裴惊鹤抬起头,抿着唇,脸上由于害羞红了一小片:“对不起哥哥,打扰到你了,我会帮你洗这件衣服的。”
一直听话懂事的弟弟难得出现了几分不一样的情绪,季未洵有点想要逗他,于是捏捏他的脸:“是吗?但是我这件衣服可不能洗,而且一件值一万哦。”
“一,一万?”
裴惊鹤原本因为羞愧转红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为了惨白色,他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了看季未洵身上的睡衣,眼泪不受控制地开始哗啦啦往下落。
裴惊鹤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断断续续道:“对,对不起,我不想哭的,但是,但是我还不起……”
季未洵忙摆手:“没有,没有,我骗你的,不用你还。这是我的睡衣,每天都会换洗的!”
季未洵很是后悔,他一点也不想让裴惊鹤哭,原本只是想逗一下他让他开心点的,没想到反而是弄巧成拙了。
裴惊鹤听了他的话,眼泪很快就止住了。他擦擦脸:“真,真的吗?”
看见裴惊鹤漂亮的粉色眼睛因为哭泣通红,十分可怜的模样,季未洵越发愧疚:“是的,这件衣服昨天刚洗过一次,不就值一个月的零用钱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哦。”
裴惊鹤不知道零用钱是什么,他只知道季未洵不要他赔钱了。
于是他安静了下来,乖乖坐在床沿,怀里抱着自己的破布娃娃,将脸靠在柔软的棉布上。
季未洵揉了揉他的头,注意到他抱在怀里的布娃娃,笑着问:“它是你的阿贝贝吗?”
没记错的话,他前几天也看见了裴惊鹤抱着它。
裴惊鹤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怀里的布娃娃,有些疑惑:“阿贝贝…这是什么呀?”
“就是你心爱的,需要时时刻刻带在身边,陪伴你很久的物品。”
季未洵解释着。
“心爱的?它是我从…从垃圾桶捡到的,没有陪着我很久……”
裴惊鹤说话时,季未洵刚好起身走到一旁,没有听见他后面的话语。
“嗯?我没有听见你的话,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季未洵端起放着点心和牛奶的餐盘,放在裴惊鹤身边。
“我,我问刚刚哥哥在忙什么呀。”
裴惊鹤抓着怀里的布娃娃,用余光看了看放着糕点的餐盘。
他闻到了点心上的甜香,咽了咽口水。
他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吃到饭,所以才找个了借口想来季未洵这里蹭一点吃的。
“我在忙着预习,用不了多久时间,等忙完来陪你睡觉好不好?这些点心你可以随便吃,还有牛奶也可以喝。”
季未洵指指餐盘。
“好的!”
裴惊鹤眼睛亮晶晶的,点点头。
他有东西可以吃了!
经历了这么一遭,季未洵也不困了,他很快预习完毕,将书本收起来。
窗外大雨滂沱,只隐约有着几道雷声。季未洵转身,发现餐盘已经被一扫而空。
裴惊鹤腮帮子鼓鼓的,手上一左一右各拿着一块蛋糕,见季未洵转身,他鼓着腮帮子嚼嚼嘴里的糕点,将手里拿着的蛋糕放回餐盘上:“哥哥吃。”
季未洵一整天都在学院,只有晚上才会回家,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每天晚上家里都会为他准备一些食物。在裴惊鹤来之前他就已经吃了一些,所以也并不会觉得饿,他笑着摇摇头:“我吃过了,你吃吧。”
“喔。”裴惊鹤将嘴里嚼碎的糕点咽下,将拿在手里蛋糕塞进嘴里。
“这么喜欢吃呀?是不是下午没有好好吃饭?我之前就听长辈说你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吃饭,要厨房开的小灶。你还小,可不能太挑食什么都不吃哦。”
季未洵撑着下巴看裴惊鹤快速将糕点消灭的模样,越看越觉得可爱,他笑着将牛奶递了过去。牛奶有些太甜了,他只喝了一口就搁置在一旁。
“好的。”
裴惊鹤接过牛奶,将牛奶也喝了个干净。他舔舔唇,看着似乎还意犹未尽。
季未洵问:“吃饱了吗?”
裴惊鹤眨巴眨巴水润的眼睛:“嗯。”
季未洵又问:“喜不喜欢吃?”
裴惊鹤点头:“喜,喜欢!”
“那太好了,看来我们口味一致,我也喜欢吃这些,不过牛奶对我来说有些太甜了,你喜欢就好。”
季未洵将餐盘收到一旁,拿着湿巾帮裴惊鹤擦手,又在一旁捣鼓了半天,将一个盛着半透明青色液体的迷你杯子递给他:“漱口水,要含在嘴里之后吐出来哦。”
裴惊鹤有些疑惑为什么喝水还要吐出来,但还是乖乖按着季未洵的照做了。
“怎么这么乖。”
季未洵捏了捏他的脸,把他抱在床上,自己也关了灯脱鞋上床。
“睡吧。”
借着窗外的月色,他躺在床上,朝着裴惊鹤这边拍拍自己怀边的位置。
裴惊鹤抱住他,将头埋在他的怀里,闭上因流泪而有些疲惫的眼睛,很快睡着了。
季未洵理所应当地认为他和自己一样喜欢吃清淡的食物,喜欢喝甜牛奶。
可是他明明从来都没有问过裴惊鹤喜欢吃什么。
季未洵一直到前不久才知道,裴惊鹤在季家的这些年,连一分零用钱都没有拿过。
这次回来他调查了一番家里的佣人,之前相处没有注意到的那些细节串成了线,积攒的怒气,在酒吧那天到达了顶峰。
他明白了为什么裴惊鹤从来不出现在餐桌,为什么每次在他的房间里时都那样“贪吃”,为什么已经成为季夫人,还要偷偷出去打工挣钱。
所谓“小灶”不过是不让养子上桌随口编造的理由,因为来自下城区,就算身为季夫人,季家随便一位佣人都能对他大呼小叫。
季未洵很清楚,要是他再仔细一些,要是他在发现自己的心意后没有那么匆忙的离开季家想要“避嫌”,裴惊鹤根本就不需要遭受这些。
季长延这样对他,何尝不是因为家人的默许和溺爱,还有季未洵的视而不见。
药效过去,视线逐渐清晰,手上的伤口因为扎进去太多,只堪堪停住了流血,并没有愈合。
季未洵缓缓起身,用绷带缠上伤口处。
S级Alpha大多都有着很严重的一个缺陷,那就是如果成年后没有自己的伴侣定期疏解,在易感期,甚至是平时都有可能会变得狂暴。
季未洵属于较危险的一种。
自成年后易感期一直靠着抑制剂度过,所需的抑制剂的量逐年增大,到现在都用的是最高级别的抑制剂,再这样下去,他很有可能会失控。
前段时间和裴惊鹤的意外……他没有做到最后,起了反效果。
当晚他就去了趟医院。
“还有更高级别的抑制剂吗?”
季未洵看着实验台上报废的针管,冷静问。
医生叹气:“这已经是最高级别的了,而且抑制剂治标不治本,您也察觉到了,易感期用抑制剂造成下次易感期更加恶劣,然后需要用更高级别的抑制器,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那只能加大剂量了。”
季未洵垂眸。
“季先生,您才二十三岁。现在就已经用这样大剂量的抑制剂了,以后该怎么办?我身为医生,敢肯定您再这样下去,不到三十岁您就会变为一个危险性极强的疯子!”年过半百的医生稀疏的眉头紧锁,“我是您的医生,需要对您的健康负责!现在就要负责任地告诉您,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找一位伴侣来安抚您,陪您度过易感期!”
季未洵低头:“抱歉。”
医生苦口婆心劝道:“您已经有了心怡之人,但是身份不太方便?我知道您是位比较保守的人,但是不说别的,像您这样地位的人,想和谁在一起都不是件太难的事情,不管是Omega,Beta,甚至是Alpha那不都可以!您没有必要为了道条所束缚,没有明文规定Alpha就一定要去找Omega,只要是真爱,和性别有什么关系?而且您要是想知道Alpha之间如何…我这边也可以提供一些参考资料……”
眼看医生像是认为他爱上了Alpha,越说越偏,季未洵及时打断道:“不,他不是Alpha,也不是Beta。”
“是Omega那不正好吗?难不成……他已经有了Alpha伴侣?”
医生脸色一变。
季未洵没有说话,像是已经默认了。
医生清了清嗓子:“那,那又如何?我年轻时候身边也不是没有过例子,Omega本来就比较稀少,你情我愿的话……常言道,不被爱的才是小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