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节这日，日头刚露出地面，苏韵就随着沈铎，跟着沈定威、大哥二哥，一起出门，上山祭祖。
穆霓不是新妇，不必上山，与其他女眷一起留在家中，赏菊、吃糕点。
祖坟在盖阳县北，距离老宅不远，坐马车，约两刻钟便能到。
沈铎与苏韵一辆马车，跟在沈定威他们后面。
盖阳这边的山，确实如穆霓所说的那般，非常多。苏韵轻挑起车窗上的竹帘，路过的地方，皆能看到山脉相连。
沈铎倒了杯水，递给苏韵，柔声道：“喝点水，一会儿上山还要走很长一段路。”
苏韵闻声，转回身，马车一直颠簸，盛满水的杯子，晃晃悠悠，每一下，水似乎都要洒出来，苏韵伸手，小心地接过杯子，轻轻啜饮，直至杯底。
沈铎看着她喝水，手指一下下敲着身旁的小桌。昨夜，他们已经躺在一起，但，一人盖了一床被子……
盖阳这边比京都要冷上一些，苏韵夜里已经需要用上汤婆子了。
昨夜沈铎洗漱好，回房后，便看到床上铺了两床被子。苏韵缩在里侧的被子中，道：“我怕冷，用了汤婆子，你怕是会热，我自己盖这床被子吧。”
沈铎听着她再明显不过的借口，站在原地，‘嗯’了一声。
他还没有忘记，在畅园时，那时天气刚见凉，晨间，她迷迷糊糊醒了，觉得有丝丝凉意，便会往沈铎这边靠，用他取暖。
那时，她会像一只小兔子一样，缩成一团，往他怀里钻……
现在，居然用上了汤婆子，用汤婆子代替了沈铎，还把他用被子隔开……
沈铎看着苏韵，直到此时，他和苏韵说话时，她还是不愿抬头看他。
苏韵喝完水后，将杯子放回小桌上，又挑帘看着窗外，一直到马车停下。
上山途中，沈定威和两个儿子走在前面，沈铎跟着他们，后面是苏韵，苏韵身后，则是听舟和老宅的两个仆人。
沈铎不时回头来看苏韵，确认她是否能跟得上。
苏韵提着裙摆，跟得紧，但显然很吃力，额头已经微微往外渗汗。
随着他们的攀爬，太阳也慢慢地上升，离开地面。
“用不用我背你？”，沈铎道。
他一出声，前面的沈定威和两个儿子，不约而同回头看来。
看着大伯和两个哥哥的目光，苏韵尴尬得直摆手。
沈定威明白过来，道：“要不我们休息一会儿，时间来得及。”
苏韵更尴尬了，直道：“不用大伯，我没事儿。”
尽管她这样说，一行人还是停在原地，两个哥哥也在一旁商量，要不都停下休息一会儿。
苏韵看着走向她的沈铎，低声道：“真的不用，快些走吧。”，这是要给沈家祭祖的，可万万不能因为她误了时间。
沈铎来到她身边，没有回答她，只低头观察着她的双脚。
苏韵贴着他道：“真的快些走吧，若因我停了下来，我心中不安。”
沈铎看了她片刻，让身后的听舟去找了根棍子来。他仔细看了那棍子，在手里攥了攥，又将几根毛刺清理干净，放到了苏韵手里。
“你撑着走路。”
苏韵看着手里那根棍子，正好一手可以握住，点了点头，催着沈铎让大家快点儿出发。
队伍重新出发后，苏韵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原本走在苏韵前面的沈铎，来到了她身后。
苏韵看了他几眼，抿抿嘴，转身跟上了队伍。
沈铎来到苏韵后面，本是想更好地观察她的状态，也可以让她不用为了跟上前面的脚步，走得那么急，怎料，他到了苏韵后面，苏韵反倒走得更快了。
沈铎盯着苏韵撑着棍子爬山的背影，默默叹了一声。他以前怎不知自己的夫人，竟这般倔强，又难哄。
苏韵这次跟得更紧，又尽量不表现出累的样子。一行人很快到了山上，祭祖时，也顺顺利利。一切都完成后，太阳才刚刚爬到了半山腰。
他们在山上歇了大概一刻钟。下山时，依旧是上山时的队伍排列，沈铎走在苏韵后面。
因着不用着急了，下山时，速度便慢了很多。但苏韵下山时，走得比上山时，还要艰难，她直感到自己的小腿肚子在打颤。
“夫人。”，看着苏韵别扭的下山姿势，沈铎出声道。
苏韵深吸了一口气，她非常希望沈铎可以安安静静地下山，不要一直开口与她说些奇怪的话，引得别人纷纷投来目光。
见苏韵没有停下，也没有理他。沈铎快走几步追上她，直接在她身前蹲下，似命令般道：“上来。”
苏韵看着蹲在自己身前那宽阔的背，还有前面，沈定威还有两个哥哥投来的目光，脸和耳朵都红了起来。
她小声道：“不用。”
沈铎蹲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
苏韵催着他道：“你快点儿起来。”
走在前面的沈定威似乎看明白了苏韵的难为情，招呼一行人接着往前走，包括苏韵他们身后的仆人。
人纷纷往山下走去后，只剩苏韵和沈铎落在队伍的最后面。
苏韵蹲到一动不动的沈铎身旁，道：“你快点儿起来，我真的不用。”
沈铎抬头看她，“你的脚是不是破了？”
苏韵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脚趾在里面活动了下，道：“不知道。”
沈铎拉着她的胳膊，往自己背上带，又道了句：“上来。”
苏韵往回挣了一下，道：“哪有祭祖还让你背的道理，这不合规矩，也有失敬意。不能这样。”
沈铎看着她，思忖了片刻，道：“那回去给你泡泡脚，再按摩一下。”
苏韵蹙着眉，看着沈铎幽深的双眸，刚要开口反驳，沈铎又道：“在这儿可以听你的，回去你都得听我的。要不然我现在就背你下去。”
苏韵看着他那张好看的脸，说着严肃的话，生气地别过了脸。
“你生我的气归生我的气，不能与自己过不去。”，沈铎扶起苏韵，搀着她的胳膊，往山下走。
苏韵又往回挣了一下，沈铎牢牢地掐住，她没有挣回分毫。只能由着他带着自己下了山，到最后，沈铎一手扶着她一只胳膊，已经把她圈在了怀中，苏韵完全是借着他的力道，走了下去。
回到沈宅，还未到晌午。
别过沈定威他们后，沈铎和苏韵往自己院中走去。
彩儿过来扶着苏韵，看着她有些奇怪的姿势，道：“少夫人，你的脚……”
话还未说完，彩儿便看着自己扶着的少夫人已经双脚腾空，被打横抱了起来。
“啊——”，苏韵小声惊呼，随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她看了沈铎一眼。
沈铎没有理她，抱着她拐进了他们住的那院子。
“打盆温水来。”，沈铎对跟在一旁小跑的彩儿道。
彩儿边跑边点头。
进了屋，沈铎直接将苏韵放到里屋的床上。好在他们这个院中，没有老宅的其他人，都是他们带过来的人，苏韵才没有尴尬地把自己用被子蒙起来。
沈铎单膝跪在她脚边，一手托起她的脚踝，一手轻轻去脱她的鞋。
“你做什么。”，苏韵惊叹一声，缩回自己的脚。鞋底厚厚的土，蹭到了沈铎手上一些。
沈铎撑着自己的膝盖，看着苏韵，道：“自然是看看你的脚。”
苏韵又往回一缩，道：“不用。”，看着沈铎还在看她，补充道：“我自己能看。”
沈铎的眉，微微蹙了起来，“在山上便说了，回来听我的。”
苏韵侧着身子，双脚紧并在一起。
外面彩儿端着水的脚步声，在靠近。
“你是生气，还是害羞？”，沈铎问。
苏韵依旧沉默着。
沈铎伸手，直接将她的右脚拽到了手中，他右手攥紧她的脚踝，任凭她往外挣脱，左手去脱她的鞋子，声音沉沉地道：“你若生气，便冲我来。你若是害羞，大可不必，我又不是没看过，我还……”
“你别胡说。”，还未等沈铎说完，苏韵便出声制止了他。
沈铎低着头，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丝弧度。原来，她是害羞，不是在生气。知晓她的心思后，他更不会听她的，牢牢钳住她的脚腕，脱下鞋袜。
那白净小巧的脚趾，已经有几个磨破，往外渗着血。
沈铎用一块干净的巾子铺在自己膝上，将苏韵的脚放在上面。又用干净的帕子擦去上面的血，边擦边轻轻吹气，“疼吗？”
苏韵轻轻咬着嘴唇，“有点儿……”
沈铎停下动作，又轻轻给她吹着，而后，沾了水，给她擦脚。
清理干净后，给她上了药，最后用细布包好。
苏韵看着包的像小馒头似的脚趾，心想属实有些夸张。
沈铎坐回床上，与苏韵并排坐着。他将苏韵的双脚，放到了自己腿上，双手握着。沈铎那灼人的体温，便从苏韵脚上，传了过来。
沈铎也能感到自己握着的双脚，冰冰凉凉，他便又多焐了一会儿。手上还不停地给她揉着双脚和小腿。
苏韵的身子向后倾斜，双手撑着床板，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腿上。她看着沈铎的动作，沉默了许久，终于抬头道：“我……”
话还未说出口，门外突然传来彩儿欢悦的声音，“世子，少夫人。三少夫人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