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救你们的，一定会救你们的……”

少年闭眼趴在课桌上，眉头紧皱，像是正在做一个不太美妙的梦。

“不可以！”

萧楠用力拍击自己的课桌，在全班同学震惊的目光站起身来。

此时的他正大口喘着粗气，警惕的扫视着教室里的一群人。

察觉到所有同学的视线此刻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他这才恍觉刚刚的一切只不过是一个梦。

只是，一个梦吗？

“萧楠！上课睡觉还敢拍桌子！梦到你爹妈都出车祸死了吗这么激动？！”

讲台上的男老师姓赵，上课水平暂且不论，活跃课堂气氛倒是有一手。

至于如何活跃？找两个好拿捏的软柿子羞辱一下，其他没被调侃的人不就看着热闹心里乐起来了？

这次也如他所愿。讲桌下，少年的脸色通红，单薄的身影已然摇摇欲坠。

其余的学生或是大声起哄，或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议论。

“遮沙避风了吧，上着课呢不知道他想要干嘛。”

“谁知道他，睡个觉还不安生。不过咱老班这嘴还真是，啧啧啧，比管制道具还该管制，你们说是不是？哈哈哈哈……”

耳畔的一句句讥讽让萧楠难堪极了，面上一阵红一阵白。

不过此时更加让他抓狂的，还是刚刚梦中的内容。

“织…织……织！”

没有反应。

没有镰刀，没有魔法，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后知后觉指尖捻起耳垂，那里光滑平整，唯独少了与他灵魂紧密相连的耳坠。

不，他从没打过耳洞，耳朵上又怎么会有什么坠子？

邻座的女同学像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不动声色将身子挪远，凑近另一个同学的耳边说道。“萧楠不会真疯了吧，一会吱吱吱的和老鼠一样叫，一会又在那来回摸自己的耳朵，咦惹……”

“不知道啊，他平时就挺孤僻的，除了…不对，好像一直都没人跟他一起玩？反正我看他精神状态一直不怎么好，听说他家长也挺……唉，疯了正常。”

“喂，你们说他等会会不会三二一直接跳下去？真的好想放假啊，他跳了我就能回家洗头了。”

“那我要去看新上的电影……”“带我一个！”“我我我不要忘了我啊……”

对外界的纷扰置之不理，站在自己座位上的萧楠如今仍在沉思着。

如果记忆中的一切都是虚假的，没有什么人间游戏，也没有那只缠着自己的黑猫，没有魔女更没有什么所谓的神明。

如果自己不会魔法，也没有能够拯救他人和自己的力量，那么自己的生命又有何价值？是否真的如他人所说，只值得一天时间的短暂假期？

不，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萧楠？你又傻站在那发什么呆？嗑药磕迷糊了吗？我刚叫你拿书站到教室后面去你听没听见？喂！你要去哪？！”

没等他把话说完，少年已经穿过课桌间的间隙从教室后门冲了出去。

教室因他的离去变得更加热闹了。

“他不会真的要跳了吧？”“走走走，快去看看……”

“全都不许去！坐下，安静！他不学习你们也都不学习是吧，都还想不想考一本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只顾着玩顾着看同学跳楼，你们能不能把心思放在自己的学业上……”

走廊道内，萧楠飞快的奔跑着，同时每经过一个教室又都会停下脚步，从窗外悄悄注视着其中的场景。

如果这个世界是虚假的，理应会存在一个边界，或者在远离自己最开始所在的地方一切都变得模糊。

可奔跑过后的疲惫，突然的剧烈运动致使肌肉无比酸涩。包括眼前的一幕幕景象，无不向他宣告着他如今所处世界的真实性。

“所以，真的是我疯了？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梦？”

“不，我不接受，一定有什么办法能改变这一切的……对了，我可以死掉然后再复活啊，复活后的形态肯定能够让我逃离这里的……”

少年低声喃喃自语，同时脚步不停向教学楼楼顶跑去。

倒不是他追求仪式感，要跳只从最高的地方跳。

是他待的这所高中每个月跳楼的人太多，学校就安排人在每层走廊的外墙上都安装了铁栏杆。

天台上倒是没有栏杆阻挡，但是有一扇时常锁着的门阻挡着同学们奔向自由的脚步。

不巧，萧楠恰好知道那扇门的备用钥匙被老师藏在了哪。

手指在桌下一勾，一把小巧的铁钥匙出现在手上。

开锁时，姗姗来迟的老师和教导主任已经追到了楼下。

“站住，那边那个学生……”“听到没有，萧楠！赶快站住！不然旷课给你记大过！……”

门开了。萧楠继续向上攀登着。

推开最后一扇虚掩着的木门，冷风迎面吹在少年的身上，让他瞬间便清醒了不少。

真奇怪，他为什么会因为一个噩梦不上课出来跳楼啊。

没等茫然的少年想明白，身后的“追兵”已经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啊！！”

萧楠受惊，下意识向手的反方向窜去。

地上不知道被谁放了一捆塑料水管，他一个不留神踩了上去，身子一下子失去重心。

慌乱中，他挣扎着从天台的围墙边掉了下去。

砰。

很闷沉压抑的一声响后，暗红色的血液浸透校服，慢慢汇集成一个血泊。

不少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吸引，俯身从窗口往下望，而后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

“太好了！放假啦！！！““终于放假了呜呜呜呜……”

没人在意萧楠的死，也没有人在意那片冰凉的水泥地上少年死不瞑目的双眼。

他恨，他痛苦，一切复杂的情感最终都转为茫然。

他好像，真的只是疯掉了而已。

没有秦鹤九，没有温莉莉，没有宋然没有陈可也没有吴伊雪，没有小白没有夏茉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显示屏外，一个戴着空白面具的女人举起手中的笔，笔尖指向屏幕中已经彻底死去的萧楠。

在她的面前，坐着一群同样戴着各式各样面具的“学生”。

“记笔记，在应对这种人神的时候具体应该怎么办？”

“首先，他们曾经是人，心中自然有只属于人类的弱点。”

“过往的经历塑造了他们，自然也能轻而易举的将他们毁掉。”

“杀死他们，只需要让他们从神，重新变为人就够了……”

说罢，她转身按动一个按键，屏幕上的世界又一次重启，只不过调整了部分情绪的参数。

她没发现，这次底下坐的赌徒少了一人。

屏幕中的少年身边，又莫名其妙多出了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