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陈雨涵【二五】
开学考的卷子偏难，当初刚考完就是一片哀嚎，上节课刚出成绩，班里更是死气沉沉。班主任老师还在耳提面命，吼着讲学习态度的问题，陈雨涵眼睛看着面前的错题，脑子已经不受控地走神。
“陈涵”。
这是她去年在游戏里认识的那个男生的名字，他和她妹妹一样大，今年刚高考完，很擅长打野，是个很活泼的人，有说不完的话，因为变声期不能经常用嗓，会在说多了之后被她制止，然后不开心地给她发表情包。
他的留言也是一大串一大串的。
陈雨涵一开始给他的备注是游戏名[大鹏一日同风起]，后来就和叫着顺耳一样，也给他的企鹅号昵称改成了大鹏。
大鹏的本名和她就差一个字了，陈涵，陈雨涵。
他会寄信来吗？
如果是妹妹的话，一时兴起一时忘，说不定就会把她的信忘了。陈雨涵记得上学期郑星韵让自己多给她打电话，结果她后来自己都忘了：“哎？原来是我和姐姐说的吗？我还以为姐姐很想我呢，一直打电话给我关心我。”
“因为你说的啊，打给你。”陈雨涵实话实说。
“真是的，姐，哄我一下嘛，我二模也考砸了！”
“……没关系的，”陈雨涵像是在哄她，又像是在哄自己，“一次考不好没关系的，你不用放在心上，重点是找回那种对做题有信心，对自己有信心的状态。”
“……好吧，姐姐你好好学习，三分钟要到了吧，不打扰你了。”
陈雨涵看了一眼通话倒计时，还有半分钟：“……嗯。”
电话挂了。
她也把话筒扣回去，揣着饭卡往回走。路过收发室，她远远地望了一眼，还是没往里走。
……万一，大鹏没有寄信给自己怎么办。
她说不出那种感觉叫什么，明明忍不住期待，却觉得自己这样太幼稚，太随性，太天真？可是想想星星，她又不想怪罪对方，忘性大是正常的，只是名字和学校地址而已，对等交换也算符合原则。
通常来说，一封信横跨南北，三天不够，五天差不多，七天之后总能到达吧？要是再等不到……周末也可以问一问了。
如果他选择不寄信，也是情理之中的选择。
一天拖一天，就这样拖到了周五傍晚。周六下午就放学了，如果她周六再去传达室，也来不及看大鹏写了什么。
她迎着夕阳往传达室走，绕过图书馆和报告厅，直奔校门口。
“你去传达室做什么呀？”代欣妍跟着她一起。
“看看。”陈雨涵怕信没来。
代欣妍想不到传达室还能做什么，她跟了两步，犹豫了下：“我能陪你去吗？就当饭后消食了。”
陈雨涵愣了片刻，点点头：“可以。”
代欣妍小跑跟上，两人到了传达室。没想到陈雨涵刚说要拿信，保安大叔就从桌角拾起最上面那封：“陈雨涵？这封信在这三天了。”
“谢谢。”
陈雨涵接过信，看到上面的学校地址和校名。
大鹏没有骗她。
他的字很好看。
“哇？是信哎！”代欣妍惊讶不已，“谁给你写的信？S市寄过来的？！”
陈雨涵早就准备好了说辞：“是笔友。网上认识的。”
“哇！好酷啊，我也想在网上认识笔友！你是在哪里认识的。”
陈雨涵避而不答：“你可以去贴吧看看，我听丹丹说，她们圈子里的笔友都是网上认识的。”
“好啊……”
陈雨涵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很轻的一封信，里面大概只有一片纸片，但是似乎摸起来还有一张便利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你终于回来了。”陈雨涵还没落座，叶文瑞就托着头看过来，“今天的数学卷子写了没？”
“写了。”陈雨涵点点头，弯腰去找数学卷子。
岂料叶文瑞不是来接卷子抄的，破天荒的，他把自己的卷子挪到中间，指着其中一道题问她：“这道题怎么写，能不能教教我？”
“叶文瑞你数学零基础的吧，这时候还好意思问问题抱佛脚呢，”没想到她还没开口，代欣妍竟然拉开凳子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别耽误人家学霸做题！”
“哎，人家找她请教问题你不拦，我是她同桌你就专门拦我，你什么意思？”叶文瑞也生气了，“我就问问题目而已，怎么了？”
陈雨涵无奈地叹了口气。加上上学期期末，这对小情侣每周都要吵个一两回。虽然在她看来，这也算吵得少了。
……大概是拜大鹏那里说的那对小情侣所赐，她觉得身边的这一对已经成熟多了。
叶文瑞又问她：“同桌？同桌，教教我吧，好不好？”
陈雨涵看了一眼题目，是一道基础题，确实很符合叶文瑞水平了。她还没开口，代欣妍又转过来，把数学书拍在他手上：“都说了别打扰她学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叶文瑞古怪地笑了一声。他一手按在代欣妍的数学书上，从底下慢慢抽回自己手里的试卷：“死拉拉，滚回你位置去。”
代欣妍凶狠地盯着他，半晌，收回自己的课本：“呵。”
陈雨涵揉揉眉心。
她看了一眼黑板上的各科作业。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前要交的白天已经抽空完成了，接下来就准备今天晚自习下课前要交齐的内容吧。
不过一会，叶文瑞又靠过来，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小心翼翼地看她：“陈雨涵？我能问一道题吗？就一道题。”
“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忙。”还有一分钟就要打铃，班里仍然吵闹不止，她要强迫自己提前进入状态。
打铃五分钟后，班里还是一片窃窃私语。她不得不站起来大喊一声：“安静！”
班里这才彻底安静下来。
又过了五分钟，眼看喧哗将要再起，班主任匆匆来迟，然后又喊她名字，让她上讲台坐镇。
陈雨涵带着作业上台，一写就是一整个晚自习。
直到所有的作业都做完，连带着当天自己布置给自己的专题复习都结束，她才像吃草莓蛋糕最顶端的草莓那样，小心翼翼地揭开大鹏寄来的信。
大鹏、陈涵：
很高兴收到你的信。
前天周三，我们这里下了一场大暴雨，树吹倒了好几棵，学校里也满是积水，我湿了一双鞋。阳台上晾着的衣服没有丢失，只是又要重新晒了。我们都祈祷尽快放晴，到今天给你寄信时，已经是雨转多云。希望你军训那几天，风就像我们这里的这两天一样凉快。
相应的，也希望我们这里有几个晴天。
我很少看小品，除非过年的春晚。我猜是冯巩，“想死你们了”，是吗？
信封和信纸质感很好，你一定很用心，感谢。
不过，你为什么会喜欢答题纸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种纸非常厚重，而且吸水性不强，很容易把卷面蹭花。莫非你有什么不把纸面蹭花的窍门？我很想知道。
如今给你写信用的是我们学校的横线格本。它有一种纸浆特有的粗糙特性，你问我喜欢什么纸的话，我并没有特别喜欢的纸。这种本纸也是很好写的，折叠也方便。你们学校一定也会发这样薄薄的小本子吧，除了听默写，我大部分都是做草稿本来用。
地三鲜是你们本地的菜，我在东北菜馆吃过，很美味。但这个菜我们这里食堂不做，我们食堂常做，我常点的一般是肉饼蒸蛋、香菇炒青菜。你说你初中食堂的菜是“槽食”，其实我的好多同学，对我们学校食堂的评价更差。据说有些人天天吃泡面度日，但我想这样总归是不太营养，不过偶尔还是会和我的朋友一起这样吃一次。
说到这里，我们学校去年新开一个拉面窗口，可以点一碗现做的刀削面，比普通的菜和饭要好吃一些，只是稍微贵一点。我朋友很爱吃那个，但是我几乎没有吃过，因为觉得面要等，很麻烦。
但你说的对，我也要多吃几次食堂的面，免得以后毕业了再也吃不上。
贵校地址已收到。
祝你一切顺利。
你的上单朋友：瓜瓜
陈雨涵
（写在纸张外面）
你的信文绉绉的，平时说话却不这样。文言文我译得不好，万一理解错你的意思，你可不能笑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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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信写完了。陈雨涵把本子合上，准备等会在座位上把这几张纸撕下来。她是刻意在本子的中缝写的，这样最容易撕得完整，还不容易破。
接下来就是寄……她没有准备好信封和邮票。
与其说根本忘了这茬，不如说，她是根本没敢往后想导致的。她太担心收不到信，让自己白白期待一场，所以根本没有继续往后准备，以至于如今手忙脚乱，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言识人她们又是怎么把信寄出去的？还是她们的信都是回家再寄的？
“你去哪？”代欣妍慌乱地看她一眼。
“找个人。”陈雨涵随手从抽屉里提走剩下的半条荷氏薄荷糖，那是她下午上课提神用的，直奔蒋丹丹的教室找去。
蒋丹丹看到她果然开心：“这个啊，你等等，我叫言言出来。”
陈雨涵会心一笑。蒋丹丹简直有把所有朋友都变成叠词的魔力。
言识人很快找出来，手上甚至带了两个信封，一只胶棒。她手腕一翻，露出手心一枚一元二角的邮票：“你竟然也要寄信，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给你安利成功的。”
陈雨涵也笑：“也是有缘分吧，感谢推荐。”
言识人看了一眼低头已经在把邮票粘上信封的蒋丹丹：“邮票和信封信纸都可以网上买，你搜打折邮票，一定要保真可邮寄的。信封信纸随便挑，能写清楚就能寄走。”
“也是在传达室寄吗？”
“对，收信、寄信都是在传达室。”言识人眼神闪烁一下，叹了口气，“也算有点盼头。你今天就寄信吗？等会下晚自习我们一起去传达室？”
“好啊。”陈雨涵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