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陈雨涵【二十】
“一切都是为了学习……”她听到自己说，“我理解的，时间上难免会有所取舍。这也不算牺牲爱好，而是暂时的调节。”
“就是就是。”大鹏就像电视剧里昏庸皇帝身边的弄臣，只会拍马屁附和皇帝说的话。
她揉揉眉心，摘下一边的耳机，瞥了一眼还在试图对着烟花自拍的妹妹，侧身往楼上走：“要对自己有信心，你中考一定能顺利的。”
“嗯……谢谢你，瓜瓜。”大鹏说，“不管怎么说，谢谢你。”
陈雨涵退出组队空间，看着界面上不断闪烁的线香发呆。
“姐，姐，上楼睡觉了。”郑星韵小步跑上来，“和谁聊天那么起劲呢，结束了吗？”
“结束了。”陈雨涵抬步跟着妹妹上楼，“你先进被窝，快点。”
郑星韵不上当，回头看向姐姐：“热水袋没装？”
陈雨涵耸耸肩。
“好哇，这都等我来动手！”郑星韵又噔噔噔跑下楼去了。
陈雨涵已经洗漱过了，她直接钻进被窝，等妹妹装完热水袋回来。她下意识点开《幻梦仙途》，才反应过来自己直接点了“邀请”，而[大鹏一日同风起]的头像已经变成了灰色。
郑星韵抱着热水袋上楼的时候，发现自家姐姐果然已经暖了被窝，手机搁在肚子上，还是横着的，一看就是打游戏睡着了。
“姐姐？”她叫不醒，但姐姐的手垂落一边看着就危险，她还是把滑出来的手机接住了，放到一边的床头柜上。
“真是的，”郑星韵也钻进被窝里，关灯，虔诚地双手合十，“新的一年，希望有新的一百个人喜欢我。”
“你考的这是什么！”郑女士惊叫，“这，这才……”
陈雨涵坐在郑星韵旁边，被妹妹死命拽着手。
郑星韵一模暴雷，总分加起来不说够不上普通高中的分数线，连叫得上名头的职高都够呛。
妹妹低着头，另一只手攥紧校服裤子，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大腿上，洇得校裤颜色更深。陈雨涵递过去几张纸，全部按在她的脸上，摁不住的飘下来，造雪的机器一样。
郑女士几乎要跟着女儿一起哭了，陈先生这才从书房里出来：“我看了点资料。”
于是家里的三个女人都抬头看向他。
“还是听我的，让咱们星星考美术吧。”他说，“还有那个传媒艺考，表演编导的，也让她试试。”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学过呀！”郑女士急了。
陈先生却不以为意：“我记得星星平时就爱写写画画，看韩剧看动漫的，她积累量也有，反正试试也没有什么成本，你就随便考考呗，大不了就去读职高了。”
郑星韵握着她的手一颤，没有答话。
“我们女儿怎么好去读职高啊，”郑女士说，“涵涵都没有读职高！”
陈雨涵看着吵架的父母，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妹妹捏住了。很用力，像是要把她的手都包裹起来。她那么小的手，当然会失败，陈雨涵反包回去，把妹妹的手握在手心。
“读职高学门手艺也能养活自己，再说实在不行，她来我们厂里，谁还能欺负她了不成？！”陈先生说，“大不了咱们星星从基层干起，以后她接了我的厂，谁敢看低她！”
“就你那个破纸尿裤厂，谁稀罕去接！”郑女士说起这个更来气，转头又看向两个女儿，“别听他的，他那个厂子都快被他自己败完了，你们以后别做生意，找个稳定的班上就行了，平平安安的。”
“你又说我，你早就对我创业有不满了！”
“我又没有阻止你！”
……
陈雨涵低头看向妹妹，低声问她：“敢考吗？”
“不敢啊。”郑星韵也低着头。
“那考吗？”
“得考啊。”
陈雨涵握住妹妹的手：“到时候我去接你。”
“嗯。”郑星韵说。
一滴眼泪落在她的手背上。
美术艺考，传媒艺考，中考。
陈雨涵抱着一束满天星站在考场外，身后是一脸笑意，统一了服装配色的爸爸妈妈。郑星韵好像因为名字里都带了一个“星”字，所以特别喜欢满天星这种花。家里人都不爱闻，郑女士出发前专门买了花却推脱不肯拿，陈雨涵坚持把捧花拿在手上，要妹妹刚出来就能看到。
中考结束的最后一声铃响起，教学楼里仍然静得出奇。陈雨涵记得这是老师收卷子的时间。
一分钟。
三十秒。
十秒。
三，二，一。
欢呼声。
轻快的交谈集合在一起，就变成了一群密密麻麻飞下来的麻雀与乌鸦。陈雨涵看着两种不同颜色的校服，看着他们互相交谈的脸色，忽然听到一个很耳熟的声音。
是在哪里听过很相似的声音吧？不记得了。
“星星！”她挥舞捧花。
于是刚刚考完试的妹妹，像乳燕投林一样飞奔而来了，她把她和妈妈都揽在怀里：“嘿嘿，我考完了！”
“走，去吃你爱吃的，想吃什么点什么。”陈先生说。
“我要吃糖醋排骨！”郑星韵举着捧花说，忽然想起什么，踮起脚挽住陈雨涵的胳膊，“姐姐你帮我拍几张！”
“又要拍！”已经迈出步伐的陈先生哭笑不得。
“女儿高兴，难得拍几张。”郑女士主动等在原地，拉着丈夫一起站好。
“我要和爸妈一起拍！”郑星韵自拍完还不过瘾，又拉着陈雨涵的袖子，“姐姐你也来！”
“一起拍吧！”陈先生说。
没等陈雨涵说话，郑星韵立刻抓了个刚下考场的路人男生来给他们拍照，四个人笑着对着相机，小男生看起来有些局促，一连按了好几张才停手，把手机递还给郑星韵：“好了。”
等小男生走远了，她才问她：“你认识？”
“不认识啊。”郑星韵理所当然道，“随便抓的。”
陈雨涵笑了：“我看你那么自来熟，还以为是你同学。”
“不知道，看起来是一个学校的。”郑星韵无所谓地耸耸肩，“走了走了，糖醋排骨！糖，醋，排，骨！”
陈雨涵没有把小插曲放在心上，直到吃饭的时候看到郑星韵在选照片发企鹅空间，她才伸手阻拦了：“你平时发发你自己也就算了，怎么随便把全家的照片都发上去？”
“我没有发！”郑星韵立刻澄清，“看，都是我的自拍！”
陈雨涵仔细一看，确认都是自拍，才勉强放下心，又无奈地敲了郑星韵一个爆栗：“就知道发自拍。”
“发自拍怎么了，”郑星韵撇撇嘴，“又不骗你……”
陈雨涵不愿再听妹妹讲了什么，只低头看自己的手机。
代欣妍还在给她分享自己爱看的搞笑微博截图，她也跟着配合打出哈哈哈哈，四个人各自看着自己的手机，直到菜品一道接一道地被端上来。
“这不是蛋黄鸡翅吗，我记得星星之前说油啊。”陈先生说。
“那是去年了，早就不嫌了！”郑星韵赶紧说。
郑女士好笑地看了女儿一眼：“她啊，专门惦记这一口，半年不到就想了，上次考完体育还吃过一次呢！”
“不对吧……”
“上次还真是暑假了，”陈雨涵回忆起来，“那个时候你在外婆家吵着说要吃。”
“啊，你怎么还记得！”郑星韵一口咬下蛋黄鸡翅，满足地托着脸。
陈雨涵忽然想起她听那声为什么觉得耳熟了：“大鹏应该也中考完了吧。”
他就像过年时候说的那样，后面半年都没有上线，或许真是结结实实闭关了半年？
……说不定也是不想玩这个游戏了，随便找的借口也说不定。
“嗯？”郑星韵完全没想起来姐姐在说什么，“你说谁？”
“没什么。”陈雨涵给她递纸，“擦擦嘴角，全是酱。”
“你们什么时候出发去日本？”陈先生问。
郑女士反应过来：“7月9日。”
“那个时候成绩都出来了吧？”
“连分数线，录取都弄完了。”郑女士笑道，“无论如何，都好好玩一场。星星不是一直说想去奈良看小鹿吗？”
“嘿耶！我要去喂鹿！”郑星韵很开心，“我还要去秋叶原！我们还要去买北海道的白色恋人！我还要和妈妈姐姐一起泡温泉！”
陈雨涵跟着一起笑，顺势摸摸郑星韵的头。
饭后陈先生给全家女人各买了两身衣服，郑星韵还专门买了一双粉色的球鞋，穿上了就不肯脱了，直接穿回了家。
“你早就想把你这双鞋换了是不是？”陈雨涵把装了蓝白色球鞋的袋子交给她。
郑星韵接过袋子，什么话都没说。一家人前后走出商场，姐妹俩缀在父母身后。
自从满天星进入妈妈摆在餐桌上的花瓶，就理所当然地风干成熟，成为那几朵香槟玫瑰的点缀。陈雨涵看了看桌上满满的一瓶花，还是觉得这花刚从花店里拿出来的时候最好看。
她看来看去，还是把自己在考场门外单独拍的花束照片上传企鹅空间。
[不偏执的哈密瓜]：祝你凯旋@猩猩玛奇朵
满天星迎着夕阳，隐隐可以看到后面教学楼的轮廓。
难得她发企鹅空间，点赞的朋友只多不少，更何况妹妹也有转发。她没有放在心上，直到两周后，她看到企鹅号上多出来的数条留言。
[大鹏一日同风起]：瓜瓜，好久不见！
[大鹏一日同风起]：我终于考完了！
[大鹏一日同风起]：你什么时候放假呀
[大鹏一日同风起]：我们还可以一起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