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神地是最次的选择,神地只接纳海神自由进出,聂执观察过几次,没有贸然出手。
他必须在确定神地不会影响到甘野的情况下,才能放手一试。
刚发现问题的时候,聂执想过把事情告诉甘野,让他跟他一起处理这件事,会更谨慎些。
一千多年前,甘野刚接受神职不久,他问过一次。
甘野当时很困惑,似乎不明白作为陆地神的聂执为什么会对神地感兴趣,他以为他不关心神地。
他枕在聂执腿上,打了个哈欠,嗓音透着事后的慵懒:“那地方不好玩,进去会先让你发誓效忠。”
这句话断了聂执所有念想。
甘野抓着聂执的手举高,有些意兴阑珊的点了点自己额角:“就是这样”
说着他呲笑一声:“我宣誓:永远忠于神地。”
“里面就几个破石柱,无聊的很。”
“你想进去玩还不如玩我,我比它们好玩多了。”
聂执当时动了杀念:“宣誓后,让你做什么?”
“做什么?”
甘野努力的想了想:“不知道,没说,可能说了我没听,说来说去就是这片海的事儿,还不如你有意思。”
甘野对不感兴趣的事永远是一问三不知的,他不会细听别人对他指手画脚,教他做事。
他哼了一声:“他们那些破规矩我才懒得听。”
聂执俯身吻他,让他先忍忍:“别跟神地硬来,等我想想办法。”
誓言的力量不可违逆,他必须想出更稳妥的方法。
甘野无所谓笑笑:“现在两不相干也挺好,哥哥,你不如想想怎么办我。”
那个时候确实是两不相干,互不干涉。
甘野知道聂执肯定会做什么,选择性的忽略了他离不开塔的禁锢,他没有告诉聂执他看神地非常不爽,觉得他们管的太宽。
聂执也没告诉他,他想改一改从古至今的法则。
两个加起来不足一百岁的神,都不约而同在想如何反了这天。
甘野听烦了介绍,往聂执肩头一趴,催着他:“那个户口,什么时候去?”
正好柴喜也讲累了,端着一次性茶杯喝茶,他喝茶喝的很随意,刚泡的热茶直接往下灌,把侯文看呆了。
“这是……我的茶?”
他注意到侯文的眼神,抹了下嘴:“聂老板比较讲究,他不爱跟别人用一套茶具,我之前每次都自带,这回来得急忘了,不好意思喝了你茶,我给你泡一杯。”
他说着自来熟的就给侯文泡茶去了,侯文抓了抓头发,满脸不解:“喝就喝了呗,就一杯茶。”
他也不是计较的人,就是太惊讶了没收住表情。
主要是那下火茶太苦,他不爱喝,也没想过能有人直接往下灌。
他难道不觉得苦吗?
“哦,你这茶挺苦的,要不我给你冲个好茶,我上午刚从聂老板那顺的。”
“不用,我最近上火,刚那柠檬茶都是背着我叔偷摸买的。”
甘野歪过头看他们,他对别人的事兴趣不大,又转头去看聂执,简化到两个字。
“户口。”
“哦户口啊,这呢。”侯文听到他强调,从一堆资料信息里翻出户口本和身份证。
甘野就着这姿势接过,想了想:“谢谢。”
侯文挠了挠头:“嗐,你客气的我都要不认识你了。”
甘野用一根手指凌空点了点,侯文不明所以的伸出手,手指滑过手心,写了些他不认识但似乎有点熟悉的纹路。
写完随口一句:“不谢,就赐福吧。”
这套路才是他熟悉的。
侯文盯着手心看:“你不是已经赐过福了吗?”
甘野回忆了下:“那是沟通大海的能力,主要是怕你死海上,现在才是赐福,领主会给治下海族赐下福祉,我以前一无聊就会干这个。”
大概已经到了领地里随机路过一个都能被他赐福的地步。
侯文好奇:“那是什么福啊,会变得有钱?聪明?”
甘野扬眉,一脸你在做什么梦的表情:“要钱找聂执,我没有,要脑子问你爸妈别问我。”
侯文对他这熟悉的规避重点回答方式谢敬不敏:“到底是什么福啊?”
甘野顿了下:“自由。”
侯文猛的愣住,品了品这对甘野来说或许过于沉重的两个字。
他不吭声的要转身,瞅到聂执没有反应,回过味来:“不对啊,你现在都不是神了,也没神力了,赐福还有用吗?”
甘野哈哈哈大笑。
侯文气哼哼对他指指点点:“我就知道!你又骗我!”
甘野笑的手抖:“我都不知道聂执上哪找的你,太好骗了。”
次次都上当,当当不一样。
侯文深呼吸,再深呼吸:“你还是刚上岸那几天好,一有精神就开始跳,除了聂执谁受得了你这么能造,我要不是年轻我血压都上来了!”
甘野想了想血压代表什么,他对陆地仅有的常识除了从前聂执带他粗略了解过的,就是过去几十年在海船上跟人唠嗑来的。
一开始很多用词他是听不懂的,听着听着慢慢就懂了,有些依旧不懂,但结合语境也不算难理解。
这些都不足以让他真正了解这个时代变化,尤其他最近二十多年飞速发展的时候,他虚弱的几乎只能睡觉。
再醒来,聊天变得更加困难,他只记得最后是有个十几岁的小丫头,为了找人去了海上,她不会觉得他无知,会很有耐心的告诉他一些新词汇的意思,会帮他抢他根本不吃的食物和水。
那时,甘野的思维已经非常迟钝了,重复她最后两个字:“找、人。”
小丫头回答:“山川大河我都找遍了,如果海上再找不到,我就再重新找一遍!”
甘野看着她,苍老虚弱的手指轻抬:“我送你一样东西。”
小丫头低头看,眼里爆发出欣喜:“我知道,这个是赐福!”
甘野给了她沟通大海的能力,给了她希望和自由。
她终将找到她想找的那个人。
“啊,忘记了。”
想起来小丫头找人,甘野这才想起来他忘记给玩虫子的那个丫头找人的事了。
侯文瞬间警惕:“你忘记了什么?”
甘野偏头凑到聂执耳边嘀嘀咕咕,岸上找谁问聂执准没错。
说完才抬头,下巴压在聂执肩头:“我忘记陆地是需要钱才能生活的了。”
他嘻嘻一笑:“那家伙没钱,肯定过的不怎么样,连他的龙蛋都被我用了,这么一想我还挺开心的。”
甘野的开心一向是建立在别人倒霉上的,如果这个倒霉的是另一半,他心情就更好了。
侯文没听懂:“谁没钱?”
甘野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用手臂勾着聂执的咽喉,命令他:“你不准给他送钱。”
聂执没理他,他已经不想提接这种话题。
没有意义。
他说的甘野不会听,甘野说的他同样不会听。
聂执没办法看着甘野被寒冷折磨,当然也没办法让甘野上岸后被一点钱难住。
否则他要这么多钱又有什么用?
甘野抢过他手里的东西:“这东西能有我好看吗?”
聂执凉凉开口:“手机不会跟我无理取闹。”
好了,侯文懂了,肯定又要吵架,悻悻坐回去,继续喝他的下火茶。
果不其然下一秒甘野开始大声:“现在连手机都能比我好,下次你是不是就要带别人进家了!”
甘野说这话是真一点不讲道理,他让聂执找人,聂执才拿手机联系的,从他说完聂执拿手机到他抓开不超过两分钟,但他就是要闹。
聂执反手把他掀到一边:“我就是一直没揍你才这么闹!”
柴喜小心插话:“殴打公民,犯法的……”
甘野现在有了户口,不是黑户了。
侯文好心提醒:“你现在能打吗?”
他说的是甘野现在没有神位也没有力量。
就连一直没高兴理他们的槐微都劝了句:“这不是在海上。”
海上甘野再虚弱都能借一借大海的力量。
甘野完全听不进去,他吃准了聂执不会在全是普通人的地方削他,一点没在怕的。
“你就是在外面有狗了!带我出来逛街都在想别人!”
他们坐的地方是个没什么人的车展,靠近外廊的大玻璃窗前,车展是没什么人,外面全是人。
这里一起争执,很多人都看过来,人流往来都往里投来异样目光。
甘野似有所感,忽然扭头看向窗外,在人群中看到一双熟悉的脸,不受人群干扰的盯着聂执。
他心里闪过一点异样,抬手要去捂聂执的眼睛,他不想让聂执看见他。
聂执比他更敏锐,或者说在甘野察觉到之前,就感觉到了那道目光。
另一个甘野看起来状况很不好,染了血的脸颊苍白消瘦,宽大的袍子遮挡住他的身形,披散的来不及打理的长发触及地面,散在地上。
他看起来像是刚经历过一场恶战,鲜红色血液在他身后蔓延出一长排赤足血脚印,周身与他格格不入的普通人似乎毫无所察,正谈笑着从他身边走过。
大家好像都看不见他。
甘野表达出了自己的厌恶:“真脏。”
无数锁链自他身后禁锢住他,拖拽着他不知去往何处,他面无表情呼出一口带血的气息,抬手,很轻的隔着玻璃碰了碰聂执的眉眼。
“哥哥”
“聂执”
两道相同的声音响起,一道来自身边,一道来自远处。
聂执抓着甘野的胳膊,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