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箱里的草莓开始发霉了。
安达盯着那三盒被遗忘的草莓——表面渗出暗红的汁水,白色的菌丝像蛛网般蔓延。她记得岛村上周买它们时说过"这次真的明天吃",但时间的概念似乎正在变得模糊。
"岛村。"她轻声唤道,"草莓坏了。"
没有回应。
安达转身,看见岛村坐在餐桌前,正对着空白的笔记本发呆。她的钢笔悬在纸上,墨水滴落,晕开成一片深蓝。
"你在写什么?"安达走近。
岛村抬起头,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购物清单?"
但纸上只有反复描画的几个数字:**11、7、2003**。
安达的指尖微微发冷。她知道这个日期——2003年11月7日,她们第一次接吻的日子。
早晨变得像一场残酷的测验。
"今天玩什么?"岛村揉着眼睛问。她的睡衣领口歪斜,露出锁骨下方一颗淡褐色的痣——安达吻过那里无数次。
"猜谜。"安达递过温热的牛奶,"第一个问题:我的年龄?"
岛村捧着杯子思考,热气模糊了她的镜片:"……59岁?"
"63。"
"骗人。"岛村撇嘴,"你明明比我小两岁。"
这是正确的。安达松了口气,继续问道:"我们养过宠物吗?"
"金鱼。"岛村不假思索,"在东京的公寓里,后来被猫吓死了。"
安达握紧了拳头。他们从未养过金鱼。
相册里的空缺越来越多。
安达翻到"2008年冲绳旅行"那页,发现原本应该是两人在海边的照片变成了一张空白的旅馆信纸。她写在旁边的备忘也消失了——「岛村被水母蛰了手臂,哭得很可爱」。
书房传来东西摔落的声音。安达冲进去时,看见岛村跪在地上,四周散落着从文件盒倒出的收据和明信片。
"在找什么?"安达蹲下身。
岛村的指尖在发抖:"我们的……"她停顿了一下,"结婚证书?"
空气凝固了。她们从未结婚。
安达慢慢拾起一张泛黄的纸片——2005年的租约,上面有两人并排的签名。这已经是最接近"结婚证书"的东西了。
"在这里。"她轻声说。
岛村接过纸张,眉头却皱得更紧:"不对……我记得是红色的封面……"
社妹出现在阳台时,那株枯萎的薄荷突然抽出了新芽。
"记忆就像季节性植物哦~"她用手指拨弄着嫩叶,"有些会冬眠,有些会——"
安达抓起花盆砸向玻璃门。陶器碎裂的声音中,社妹的身影如烟雾般消散,只剩她的笑声回荡:"检查一下冰箱吧~"
冷藏室里,三盒草莓中的一盒诡异地恢复了新鲜。鲜红的果实在惨白的灯光下像心脏般跳动,标签上的日期写着:**2003.11.7**。
安达颤抖着打开盒子,发现底层藏着一张小照片——年轻的岛村在亲吻安达的脸颊,背景是她们大学时代的公寓。照片背面用褪色的笔迹写着:
「第三件幸福小事:她总是记得给我留草莓最甜的部分」
这正是契约上"任意三件幸福小事"中的最后一件。
凌晨两点十七分,安达被布料摩擦声惊醒。
岛村正站在穿衣镜前,用口红在镜面上写着什么。鲜红的字迹在月光下像血迹:
「谁偷走了我的11月7日?」
安达从背后抱住她,感受到单薄睡衣下突起的肩胛骨。岛村的身体冰冷得不正常。
"冷吗?"安达把脸埋在她的颈窝。
岛村没有回答。她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扩大,倒映着镜子里另一个正在消失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