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房间。
宋作意左手撑着脸，右手搭在键盘上。
电脑屏幕播放着他剪辑的游戏教学视频，清润少年音以及游戏音效声时不时地从音箱传出，宋作意一脸冷漠地盯着，实则已经有些头昏脑涨。
他按下暂停键，伸出手，往后捏了捏后颈，捏了没两下，眼前浮现出江开屿握着情书看他的一幕。
“……”
他打开手机，翻到了他跟江开屿的聊天记录。
江开屿给他发了张情书图片，并附言：谢谢，太麻烦了。
“……”
倒不是很麻烦，只不过他明明嘱咐了，江开屿还当街翻出来了，这就……说不上来，不过也好。
只要江开屿别敏感，别时不时地瞎想，认为他后悔，不想跟他好就行。
“嗡嗡——”头顶上的灯忽然响了两声，宋作意抬起脑袋，整个房间倏地大亮。
宋作意没怎么在意，他托起脸来，继续剪辑他的游戏教学视频。
没一会儿，房门响了两声。宋作意捏了捏眉心，起身去开了门。
房门外的网管见他淡漠表情，还以为是停电吓着他了，又或者是打扰他打游戏了，连忙道歉：“不好意思，灯刚才莫名给短路了，老板说退一小时网费，您看……”
“没事，不用退了。”
意外的好说话，网管点头：“那您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
“嗯。”
关上门后，宋作意回来，瞥见他手机屏幕亮了。
江开屿还给他发了两条消息。
【江开屿】：快九点了，我去睡觉了，晚安。
【江开屿】：[枕着月亮酣睡兔子表情包]
江开屿跟他学歪了吧，宋作意往上翻了几个页面，找到了他发给江开屿的这个表情包。
他点开键盘，敲了几个字。
【宋作意】：晚安，好梦。
他等了几分钟，没有回复。猜江开屿可能真睡了，手机调成静音了。
宋作意往后靠在电脑椅上，心想如果真是早睡的影响的话，希望江开屿今晚睡觉不要梦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剧情。
就像江开屿说的“给欠条”和“有没有下药”。
给欠条的后续，宋作意现在还记忆犹新。
他给江开屿欠条，江开屿不收，他就把江开屿压到了沙发上，还说了一堆话，话都不算露骨，但怎么都跟他现在的乖纯人设相悖。
问江开屿有没有下药的起因，是他搬到江开屿居所的第一天晚上，他睡得意外的好，一觉睡到了八点。
可他明明晚上常常失眠！
虽然身体没什么异常，但他还是直接问了。江开屿平白无故地受冤受屈，沉默两秒，他说那间房间的钥匙已经都给他了，并说这几天他出去住。
当时他信不过江开屿，还因为别的事，说了句行啊。
然后，江开屿真搬了出去。
关键是，那房子是江开屿的。
宋作意扶住额头。
十八岁的江开屿梦到这种场景，会不会被吓到。
平常在他面前低头抿嘴，温声细语的人，在梦里对他揶揄冷笑，对他撩拨逗弄……要是到暑假，江开屿不得天天早睡，早上面对乖巧的他，晚上梦见乖张的他，这不得怀疑自己有毛病？
*
明亮的台灯光铺撒在桌面上，江开屿坐在书桌前，静静地看着桌面上的两封信封。
一张信封折痕明显，另一张看上去精致许多，封口处的透明印章里面有少许金粉，淡色干花留有香味，江开屿伸出手，轻轻地磨挲了下“To 江开屿”。
手机屏幕亮了，宋作意回了他消息。
[晚安，好梦。]
“你这黑眼圈怪重的呀！”网管担心地瞧了眼少年。
“是吗？”宋作意没什么精神，他抬眼瞧了下网管后面的柜台，“那个瓶装咖啡多钱？”
“七块。”
“要一瓶。”
“行。”
宋作意扫上码。
“不用了。”网管拦住，见少年疑惑眼神，他解释，“昨晚上你屋里不停电了吗？你也没退网费，这瓶就送你了。”
“好。”宋作意没客气，“谢谢。”
“没关系。”
宋作意拿着瓶装咖啡走出了网吧，此时还没六点半，街上的空气清新得很，他轻轻地吸了口气，随便挑了个方位，慢悠悠地走起路来。
街上有种安静的热闹，宋作意走了没多久，坐到路边一长椅上，低头打开了手机。
他昨晚上没怎么睡，剪辑游戏教学视频，花了他六七个小时。
这副十八岁少年的身体素质还不如他二十六七岁的身体素质，他现在腰酸腿疼，浑身都不太得劲。
“宋哥？！”
谢阳的声音？
宋作意抬起头，只见马路对面，谢阳兴冲冲地向他跑过来，期间还不忘转头冲个男人摆手。
“爸！”谢阳喊道，“你自己跑吧！我碰到我同学了！我去聊会儿天，不用等我……什么，听不清……我一会儿再去找你！”
谢阳傻乐着跑到宋作意旁边，见他爹跑步离开，一边笑一边回头看了眼。
“宋哥，我真得谢谢你。”谢阳蹲了下来“我爸五点半拉我早跑，我魂儿都快飞了，幸好碰到你。我终于能停下了！”
宋作意往旁边挪了下：“坐这儿吧。”
“没事。”谢阳摆了摆手“我蹲一会儿。”
宋作意：“你爸拉你早跑？”
“对！”谢阳有气无力道，“我爸说我跟我的几个表兄弟一比，跟个小鸡崽子似的，说是我少锻炼，才长这么矮的。可我表兄弟个个一米八几，有个还一米九！我就跟我爸说，这是遗传，他说我放屁，然后非拉着我早跑。”
“这样。“宋作意笑了下。
谢阳仰着脸看他：“宋哥，你多高啊？”
“一米八三。”
“啊，我要像你一样高，我也不用早跑了。”
“不一定。”宋作意说，“我之前也被人拉去早跑过，还夜跑过，”
顿了顿，他补充道：“还被办了几□□身卡。”
“啊？”
“嗯。”
“怪不得你体格好。”一挑三啊！
那是之前的事了，宋作意眼尾微微上翘。
谢阳喘了一会儿，想到什么，他道：“宋哥，人你追到了吗？”
宋作意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谢阳几乎是一瞬间躲到了旁边，见宋作意咽下后，谢阳缓缓开口：“宋哥，对不起啊！”
“没事。”宋作意摆手，“应该快了。”
江开屿骗他生日是五月三十一号，现在是五月十号，二十一天，就三个星期了。
“那我那本《装乖校霸和钓系校花的倾城之恋》对你有帮助吗？”谢阳眼睛发亮。
宋作意不知道谢阳是怎么说出全名的，他回道：“学到了些。就比如说话要轻声细语，表情要无辜可怜，时不时地抿一下嘴，扣一下手……”
见谢阳面上欲言又止，他问：“有什么不对吗？”
谢阳张了张嘴：“宋哥，你不能这么学啊？”
“那怎么学？”
你应该仿照他们的桥段。”
“桥段？”
“对啊！这本书里面装乖桥段可多了。”
宋作意：“比如？”
谢阳：“就比如男主说他会看手相，那一情节你还记得吗？”
“就男主骗女主他会看手相，然后让女主伸出手，他歪着头抿着嘴，说爱情线……”宋作意顿了顿，“厉害啊，谢阳！”
他也可以这样啊！
谁说装乖不能仿照情节啊！
“还有吗？”
“有啊！”谢阳兴致勃勃，“就他们班里有人拿《答案之书》……”
“就是那男主装可怜见的说自己梦到他们未来没没在一起，非拉着女主跟他翻《答案之书》那情节是吧？”
“哇！宋哥，你记得很清楚啊！”
“还行。”
谢阳力气恢复了，一屁股坐到了长椅上。
他一早上被拉起来，跑了半小时的步，现在肚子饿得厉害，不自觉去想他一会儿是去吃豆浆油条，还是煎包馅饼的“人生大事”，旁边忽然传来一声：“谢谢。”
谢阳转过头去，宋作意神情相当认真，刚才那句感谢说得也过分正经，他反应过来：宋作意不是谢他为他装乖出谋划策。
他挠了下脸，犹豫开口：“宋哥，你是感谢那天在KTV的事吗？”
“是。”
“可我也没帮忙啊？”
“怎么没有？”宋作意笑了下，“你当时不是要拉我出去吗？”
九年前，他在KTV被打，是谢阳救的他。
谢阳醉酒误入，发现被打的人是他后，他去隔壁找了他几个表兄弟，还叫来了KTV的工作人员。最终救下了他。
“这也算？”
“当然。”宋作意说，“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
谢阳被这番豪气又有点中二的话，震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宋哥……”
宋作意颇有自知之明：“我说的有点尴尬是吧？”
“嗯。”
“……擦。”宋作意没忍住笑了。
谢阳也笑了，笑了没一会儿，他道：“哎，宋哥，你跟学委关系怎么样啊？”
“挺好的呀！”宋作意说，“怎么了？”
“啊，没什么。”
宋作意大致能猜出来，他们几个在想什么，也没继续问。
谢阳小区就在附近，因而对这儿一片儿很熟。他带宋作意去吃了早饭，还带他去了个一个小书店，找到了那本《答案之书》，用“旧”“有折痕”“有签名”等等理由，给他砍到了八块五。
分道扬镳时，谢阳很是郑重地将那本《答案之书》递给他：“宋哥，祝你早日追到嫂子！”
没见过这么中二的人，宋作意笑着点点头，接过那本书：“我尽量。”
《答案之书》很厚，但内容很少，每一页都只有简短的一句话，或者说几个字。
宋作意随手翻着，嘟囔着：“尽早行动……决定了就去做……你需要适应……当局者迷……那超出了你的控制，这跟心理暗示好像差不多。”
不过逗逗江开屿倒是可以。
他跟江开屿约好在华都里学习。
宋作意到的时候，江开屿已经站在了小区门口。
等多久了？
宋作意瞥了眼手机，还有十分钟，才到他们约定的时间。
“等多久了。”宋作意跑到江开屿面前。
“刚到。”江开屿说。
没说两句，他两一起进了小区。
在路上，宋作意试探江开屿昨晚做梦了吗。
"做了。"
宋作意迟疑：“你梦到什么了？”
江开屿按了下电梯按钮，顺着话道：“我梦到了你。”
……不会真是早睡影响的吧！
“我这几天，好像早睡都会梦到你。”江开屿看向他。
叮的一声，电梯开了。
宋作意错开他眼神，走进电梯，低声道：“真的啊？”
江开屿按了楼层，点头：“嗯。”
“那你梦到我什么了？”
宋作意脑中迅速回忆他这七年和江开屿的行为举止，似乎单独相处时，他就没正经过。
“我梦到我们一起去超市，我问你想吃什么。你说能吃就行。”
“对！”宋作意松了口气，腼腆微笑道，“我不挑食。然后呢？”
江开屿：“然后你自己提了一打啤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