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会议室里，许然宁正在听各部门汇报，昨夜没睡好，头有些隐痛，她下意识看向“罪魁祸首”，正认真做会议记录。
本就糟糕的睡眠，昨天因苏绾墨那几句话火上浇油更是难以入眠。
许然宁无奈地揉揉眉心，手机屏幕亮了。
她的眼眸紧缩，拿起手机箭步离开。
“董亦。”
董亦见状起身，提醒大家先散会，保持镇定和微笑跟上去。
【宋阿姨来了，我怕自己嘴不够硬就先溜了，够义气了吧】
许然宁死死捏住手机，两行字她看了一次又一次，确定宋晓珑已经全部知晓了。
家门是敞开的，许然宁站在门前，狠下心咬破舌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脱下鞋，踩上地板，慢慢走进去。
走过玄关，厨房，客厅沙发处露出一双黑色女士高跟鞋。
许然宁低下头，站定到沙发扶手边，屈膝挺直腰跪下。
“妈。”
“看来你是承认了。”宋晓珑声线冷漠，不分给许然宁任何视线，只是静静望着远处。
许然宁垂着头不敢言语。
从小到大，她做错事时宋晓珑都会罚跪她，这是宋家的传统，代代如此。
“是谁？”
许然宁手指扣住裤腿，沉默。
一个巴掌甩到她脸上，她早知会如此，撑着一动不动。
宋晓珑收回手腕靠在扶手上，不容她沉默。
“董亦，你说。”
一直在旁边静候的董亦心惊，上前两步。
“姓苏，是公司一个员工。”
“什么身份？”
董亦摇头。
宋晓珑笑了，实在荒唐，她动动手指示意许然宁抬头。
“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你竟敢瞒着我动用关系？呵呵——”宋晓珑讥讽，眼眸压着她，“还没有当家主，就有家主风范了。”
“我错了妈。”
“错了？”宋晓珑不怒反笑，她的指尖戳在许然宁的脸颊上，生疼，“不愧是许建安这个下三滥的种，和他一样是个没骨气的东西。如果当年不是梦蝶没了，你觉得你会有机会觊觎宋家家主的位置吗？”
许然宁任由尖锐的指甲刺破自己的面颊，隐忍着一声不吭。
“你怎么敢，怎么敢和梦蝶长得这么像？”
“因为……我也是妈妈您的亲生孩子。”许然宁梗着脖颈，颤抖着声音说。
又是一巴掌。
血珠被抹平，在许然宁脸上留下艳丽的指痕。
“你记住，你的人，你的命，是为宋家而生的，要为宋家的荣耀奉献全部，不准做任何可能会让宋家蒙羞的事。”
“是。”许然宁垂下头，她的身体不时痉挛似的抽动。
宋晓珑伸手，董亦恭敬递来纸巾供她擦手。
“这次的事，小惩大诫，别再让我知道你和姓苏的往来。”
“是。”
“起来吧。”
许然宁艰难起身，宋晓珑象征性拍拍她衣角似乎在帮她整理。
“然然，你是主家唯一的孩子，你要给分家做好榜样知道吗？不可以任性行事。”宋晓珑忽地柔和轻语。
“是，我记住了。”
“妈妈来也是想顺便看看你，看你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首都那边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处理。”
“我让司机送您。”
“不用，你该忙什么就去吧。”宋晓珑拍拍她的肩头，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送走宋晓珑，董亦折回来，发现许然宁仍然颓立在原地，她拿了张湿毛巾和镜子来。
“许总，擦擦吧。”
许然宁冰冷的手指拢过镜子，看清自己脸上的血迹，她用毛巾一点一点蹭干净，指痕下盖着的是一个伤口。
“董亦，你知道吗？”
许然宁突然开口，董亦静闻。
“这样的痕迹，我在姐姐脸上也见过。”
不论宋晓珑表现得多么爱宋梦蝶，都骗不了许然宁，因为姐姐的痛苦，她用十三年全部尝了一遍，全部了解。
“许总……”
“你刚才做得很好。”
“我只是觉得宋老师应该不会在意小墨，所以没有说名字。”
许然宁从裤兜里摸出一张创可贴，遮住伤口。
至少宋晓珑没有盯上苏绾墨，只要自己不再有大动静，就不会有事，罚跪也好巴掌也罢她都习惯了，无伤大雅。
“许总，今天还去公司吗？”
“嗯。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你们看到了吗】
【又有瓜了？】
【许总刚刚回来了，脸上贴着创可贴】
【许总脸受伤了？】
【帅爆了！】
【……】
【？】
【哇靠你重点无敌了姐们】
【你看见就知道了，严肃中透着一股不良味，帅爆了，等会看到了你有本事别腿软】
【注意尺度】
【我愿意当小四】
【@上次那个乐意当小三的呢】
【所以原配是谁？？？？】
【对啊，到底who is原配？】
【……】
【……】
【我改梦想了，我要做原配】
桌上的手机一直震个不停，苏绾墨正被数据整理烦着呢，索性伸手一摁开了静音。
离二十号还有三天，工作接近收尾，数据和反馈报告跟腹泻似的来个没停，苏绾墨恨不得把工位搬到打印机旁边，她的腿抡圆了都追不上工作强度，连跟李楠楠说声把约电影推迟到下周的时间都没有。
之前那个李总还在的时候，产品研发部基本没有这样忙过，几乎都要变成公司边缘部门了，大家也都没什么干劲，靠着养老心态混日子，性格也都温和，所以氛围也是全公司最好的，只是之前有些年轻员工待久了自觉能力无处施展，晋升无望，选择了离开。许然宁的空降改变了这个原本毫无热情的九楼，所以从二月份开工到现在，虽然工作量突然成倍增长，但是大家私底下对许然宁没有丝毫怨言，她带来的不仅是工作和奖金，还有对他们工作的专业指导和改进措施，让他们找回了久违的自我职业价值认可。
如果要在公司票选最受欢迎领导，许然宁绝对是第一，当然，这里面也有长相的加成。
苏绾墨去其他部门串门时总能听到有女同事对许然宁大犯花痴，讨论起来那叫一个滔滔不绝。可见许然宁的同性缘相当不错。
苏绾墨裁着纸，许然宁那张脸似乎近在眼前，面无表情但是眼眸会说话，很神秘又很真实，比起她俊美得无可挑剔的脸，苏绾墨似乎对她这个人本身更加有记忆。
冷淡的傲气，漫不经心的体贴，沉稳的脾气，偶尔会有点可爱的、克制的自我隐藏，还有对人类交往的迟钝。
想到许然宁连交朋友都确定了一个月，苏绾墨忍俊不禁，美工刀一偏划过指头。
“嘶！”
苏绾墨赶紧退开，怕出血把文件污染了。
她看着逐渐凝出血的手指，庆幸只是无名指，不影响工作打字。
用纸巾包住手指头，苏绾墨环顾一周，这会儿大家都吃饭去了。
她点开手机，想问问谁有创可贴，顺手进八卦群里看了一眼。
笃笃
“请进。”许然宁放下筷子，从容擦净嘴边。
毛茸茸的脑袋出现。
“许总。”
“怎么了？”
苏绾墨整个人出现，许然宁看见了她遮挡的手部动作，苏绾墨也看清了许然宁脸上的创可贴。
“你的手怎么了？”
“你的脸怎么了？”
两人异口同声地问。
“刚刚不小心割到手了，许总你这有创可贴吗？”
“嗯。”
许然宁拉开抽屉从一盒创可贴里抽一张，递到苏绾墨面前。
没接。
许然宁抬眼，苏绾墨举着无名指笑对她，有种幼稚的幽默。
“许总，你看我这能自己贴吗？”
许然宁干咳一声，站起来，撕开外包装，示意她伸手。
苏绾墨人不算矮，手不大，许然宁扶住她的掌心，很奇异的柔软，温热。
“许总你的脸是怎么了？”苏绾墨抻着无名指，好奇瞧着她。八卦群里说的对，一张创可贴给许然宁的脸增添了几分故事性，有种玉面杀手的既视感。
“被树枝剐蹭到了。”许然宁把胶处对齐，贴合上，“会紧吗？”
苏绾墨动动，感受一下，笑眼弯弯地摇头。
“怎么会刮到脸呢，你平时不都是车接车送吗？”
“不小心。”
“走路不看路，分心工作去了？”苏绾墨抬手，用柔软的指腹蹭蹭许然宁脸上的创可贴，好似在确定，“疼不疼？”
内容陌生的问句让许然宁微怔，对上她关切的眼神，摇头作为回答。
“那就好，我的也不疼嘿嘿。”苏绾墨张着五指，像朵小太阳花，比外面的天空还晴朗，照耀得许然宁移不开眼。
“你的脖子好些了吗？”
苏绾墨把方巾扣扯松，露出仍然可怕的伤痕，不过紫色有化青的迹象，是好转的迹象。
“擦药了吗？”
“嗯呐，早上出门的时候涂了你给的药，跟前两天比看起来应该好多了吧。”
她仰起白净纤细的脖子，想方便许然宁看清楚，意料之外的触碰静电般点过，她敏感得缩起脖子，许然宁的手停在半空。
她没想到许然宁会上手。
好奇怪的感觉。
“是疼吗？”许然宁误解了她的动作。
“没有！许总……我不打扰你工作了，我也还有好多活儿没干完……走啦！”
苏绾墨语速飞快，趁脸还没有完全烧起来，拢着方巾逃走了。
办公室又安静了，许然宁试探着抬手触碰脸颊，重复苏绾墨刚刚的动作，很轻，却没有了心跳放缓的感觉。
回到工位，苏绾墨的心还怦怦直跳，触电的感觉还很清晰，她从不知道自己的脖颈这么敏感。
都怪许然宁，好端端地动手干嘛！
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也动手去摸了她的脸。
好吧，扯平了。
一来一回这样想着，苏绾墨又不禁觉得好笑。
两个人的距离，好像更近了一些。
正在外面横扫奢侈品的裴沁雪刷卡时收到了一则噩耗，自己的卡被停了，八张卡！全被停了！
她人生中上一次受到如此严重的打击还是听闻许然宁用两年就修完了大学所有课程。
她还没搞清楚老爹这又玩的是哪一出，许然宁突然发了条消息来，天降救命稻草。
【朋友之间平时会做什么？】
【转账，比如你现在转我100万】
【除了这个】
【没有了，不转不是真朋友】
裴沁雪在Sales的满怀期待的包围下等待许然宁的回复。
然后对方选择了不回复。
靠！许然宁你这个忘恩负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