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林位于村庄东边,飞了半天,白筙蹭了赤琴的坐骑,跟随大队人马落在辽阔无边的广场空地。
地面用大块光滑平整岩石铺就而成,花色古朴肃穆,广场约可容纳几千万人。
最北部屹立一座七层塔,每层塔皆有十二级台阶,共计八十四台阶,七层塔无缝衔接一座四方平台。
平台四平八稳落在塔的尖端,惹人注目。
白筙眼睛丈量了一下,这座塔约是三层楼高。
高度不甚太高,建筑气势却十分宏伟,人站立于广场,宛如一粒微尘,身为人类的存在感顿时荡然无存。
入目所及皆是肃穆悲壮,入耳所闻皆是呼啸悲凉。
“这里感觉有点阴森,我不喜欢。”白筙嘟囔说道,引来赤琴点头赞同。
“无怪乎你不喜欢,此地乃为祭坛。”赤琴解释了一句。
白筙怔愣了一下,顿感怪异。
八千岁们是没有宗教信仰,在银河全人类的认知中,假如宇宙中存有神明,那只能是唯一的创世神,而他们的归途便是成为自然神。
既是以自然神为目标,他们怎么可能愿意去祭祀别的神或者说是人。
创世神的宫殿皆无供奉,就别说是设立祭坛进行祭祀,创世神老人家也不会去稀罕些许供奉吧!
“不会是在祭祀盘古大神吧……”白筙有够无语。
“不是,”赤琴失笑,“盘古大神如果需要祭祀,祂就不是天神了。这座祭坛历史悠久,比主脑的年龄更加漫长,二十亿年了吧,具体时间已不可考证。”
“我活了五千年,曾花大量时间去寻找远古史料,也翻了过往的视频,完全没有记录来历,十分奇怪。”
文明记录终抵不过岁月长河。
说起上十亿年,白筙想到深渊地宫,悄悄问鹌鹑:“祭坛有可能是空间重叠现象么?”
鹌鹑扫描完建筑物,问:“你不觉得很眼熟吗?”
白筙啊了一声,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你们蓝星上,是有祭坛的,你不觉得眼熟?”
“我很宅,哪里去过什么祭坛。”
一个蓝星土著竟抵不过一个智能,白筙无语,惹得赤琴发问怎么了。
白筙倒是很老实,跟赤琴说起蓝星的建筑风格,“祭坛越看越像是我老家的风格。”
一样端庄肃穆,一样封建迷信。
赤琴并不引以为重点,笑道:“盘古星球的存在太过漫长,建筑风格囊括了银河所有星球的样式,不管哪个星球人类到来,总会无端生出熟悉感,这是很正常的现象呢。”
不知是受到场景触动,亦或者谈兴大起,赤琴拉着白筙上了七层高塔,一面闲逛一面聊起银河系的历史。
“银河系百亿颗生命星球的先民,大多来自盘古大陆。先民们孜孜不倦将盘古大陆的资源运送至各个星球,开疆辟土建立大同世界,漫长岁月形成了规模庞大的银河系联盟。”
话题一转,她说道:“我刚刚跟你提起盘古大陆存在婚姻制度,你不觉得怪异吗?”
“啊?婚姻制度在我看来,很正常的事,怎么会觉得奇怪!”白筙疑惑不解。
“银河系没有婚姻,孩子有机构抚养,老人也有机构养老,我们这类新兴人类完全断了六亲缘,但现在银河系仍旧存在着许多古老世家大族。
古老世家有姻亲,会派人专门抚养自己的血脉,会注重传承,会有独特的信仰。
古老家族最与众不同的便是——拥有祖先信仰。”
此话一出,惊得白筙头皮发麻,心想:这才是正常的吧!
祖先信仰没错啊!
怎么就与众不同了!
你倒是说清楚呀!
白筙的世界观差点崩塌。
“你们,你们既然不承认祖先信仰——那你们从何而来?”她忍不住直白问出口。
难不成个个和孙行者一般,从石头里蹦出来?!
“我们承天而生,自有归处。”赤琴不理解白筙的问题。
白筙不理解赤琴的思维,两人对牛弹琴。
“你看这座祭坛,正是古老世族存在的证明。”赤琴继续先前的谈话,“他们拥有祖先信仰,建立祭坛祭祀先祖,一切就合情合理了。”
过了片刻,人幽幽叹道:
“但最终,他们搬离了盘古大陆,远离是非之地。”
世族子孙后辈如今身在哪颗星球,就不得而知了。
白筙登上塔顶,风吹拂过她的发尾,扬起一丝漂亮的弧度,远眺皆是八丈高林,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伸手抚摸四方台,光滑洁净不留一丝烟尘。
白筙和赤琴同时愣住。
“怎的如此干净,不合理啊!”白筙最先叫出声,惹来底下众人的注意。
有人抬头望了一眼,飞速赶来高台,一摸,果真没有丁点灰尘,惊奇不已,“谁来打扫过的吧?”
“谁那么闲,打扫一座荒芜的祭坛。”
来做任务皆是新人,并无更多渠道消息,是以此事很快消弭。
白筙的移动速度不快,桑蚕没遇到,毛毛虫倒是碰到了不少,吓得她躲在人群中浑水摸鱼,奖励肯定是没了。
回到半山腰的住所,她哀叹过了毫无意义的一天。
洗净尘土,像咸鱼一般躺在大床上,一动不动。
“青灵队长发布的任务,一点都不好玩。以后要我再捉什么虫啊鸟啊,就找借口推辞了吧。”
自言自语了一会儿,便喊鹌鹑去关灯,随后闭上眼呼呼大睡。
屋外狂风大作,吹得窗户猎猎作响。
一声惊雷炸开,白筙猛地睁开眼睛,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天气太吓人了。”
她去摸枕头底下的手机,却遍寻不到。
嘟嘟囔囔下床穿鞋子,走在花岗岩铺就的地砖上,两边木作栏杆,古色古香的院落。
她心里不禁起疑,“我就找个手机,跑哪里旅游来啦?”
随之画面一转,竟到了一座祭坛下面。
侍从排列整齐,侍女忙忙碌碌,她穿过人群,看到祭台上有两人站立聊天,心说有人偷懒,可让我逮着了吧。
蹦蹦跳跳上了高台,她刚要喊偷懒啦,话音未出口,先听闻二人谈话,矮个女子欢喜说道:“青鸾庄主十分厉害,定会保护我们村民。”
高个女子不满提醒:“我们并不属于青鸾山庄村民,你怎么忘记了。”
白筙愣了一下,场景何其熟悉啊!
不待她多想,矮个女子突然转身望向白筙,笑问:“那你们从何而来?”
女子面容模糊,如幻似梦,吓得白筙后退一步。
高个女子也抬头看了过来,面容神似赤琴,却又好像另一人,女子笑了笑,似在缅怀,“他们搬离了盘古大陆,远离是非之地。”
什么?白筙心里惊问。
刹那之间,天旋地转,高个女子面容扭曲涣散,成为虚无,徒留一道凄厉回荡在黑暗之中:
“他们搬离了盘古大陆,远离是非之地。”
“你怎么还在这里?”
“你怎么忘记了?”
“搬离——远离——你快醒醒——”
“什么,你们在说什么?”白筙张开双眼,屋顶泛白,天光大亮,后背冷汗涔涔,胸口剧痛袭来,疼得喘不过气。
鹌鹑不断拍打她脸颊,喊道:“小白,小白快醒来,你做噩梦了。”
双眼渐渐回神,白筙躺了半个多小时,恢复些许气力,她虚弱无比,说:“我好像又做了同一个梦。”
鹌鹑记得她提起的梦,同样感到怪异,“当时无心听到的一句话,怎么会重复做梦呢,是有何深意。”
白筙经常做梦,却很难记起梦中场景,这让她十分困扰。
鹌鹑调出电子眼视频,一人一鸟看了多遍录播,仍旧没发觉异常地方。
“打铁匠一家很正常啊,要不再去看看?”鹌鹑提议。
接下去几天,白筙频繁去找打铁匠一家,他们非常忙碌,甚至抽不出时间见面谈话,只能遗憾而归。
之后白筙一直处于忙碌状态,再也分不出旁心去关注梦境,无它,青鸾山庄发布一则重大消息:
庄主源月与金风择吉日完婚,婚礼地点定于桑林祭坛,届时山庄将与村民同欢,共赴良时,也同时邀请各方队伍来参观婚礼。
吉日暂定四个月后,山庄有四个月去筹办婚礼,小队们暂停任务,全去帮忙布置婚礼现场。
“婚礼?”
新兴人类无法理解这个古老的词汇,除了白筙,但同样有个疑问。
“婚礼是一件浪漫之事,怎么会在祭坛举办呢?”她问道。
“蓝星不也一样有在教堂举办婚礼的事例,祭坛和教堂有何区别?”鹌鹑反问。
“哦哦——我是不明白啦。”白筙很快就将疑惑抛到九天云外。
青灵小队负责筹备新郎新娘婚宴穿的衣服,因而才有上次发布的桑蚕任务。
众人得知是为了庄主的婚礼,倒也没什么意见,反倒恭喜贺喜一番。
青鸾山庄一片喜庆。
心灵手巧的女子被派到阿葭手下,领取针线活,白筙手不巧,但喜欢偷懒,不喜外出打猎,于是跟着赤琴去领取了绣活。
“银河联盟没有丝绸刺绣,所以我们也是头一遭,真是稀奇了。”赤琴大笑,总觉得荒唐又有趣。
白筙直接从蓝星商城里购买了几样花式过来参考,倒也解了燃眉之急。
“婚礼繁琐,很像我们蓝星古老的拜堂仪式,但现在我们不这样举办婚礼了。”白筙跟赤琴说起老家的习俗。
赤琴活了五千年,从未见过谁家举办婚礼,两人去寻找世芳打探消息,毕竟他曾说过,来盘古大陆是为了家族。
果不其然,谈起婚礼仪式,世芳说一切皆是按照古老世族的皇家标准去举办。
费时费力且费财。
“庄主源月定是爱惨了金风。”世芳啧啧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