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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治乱之机,在于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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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王!那是夕王,夕王回来了!”

“快看!是夕王!”

“夕王!恭迎夕王!”

放生崖其实就是焉葭较为远郊的一座山,平时断少有人来。可最近,因为夕半夏在沐襄的惊天动地之举,此处可谓热闹非凡。族人看到她的时候,纷纷振臂欢呼,更有甚者还挥舞着彩色的丝绸,还有各色鲜花。而席明琇看到崖底一簇一簇的人头,她只能说,这就是她的大型社死现场。她根本没敢停留,一闪身飞进了洞口。那惊世之举,说白了,不是她做的,是夕半夏,这些人的热情她享受不来。

况且,她很眼尖地发现崖底的人之中,还有那个季柏然。虽然她把季清帆那把玄幽石椅藏得很好,季柏然应该感应不到。虽然季柏然做为现任焉葭族长,肯定会出现在这里,但看他的表情,他可一点都没有开心的样子,只是抬着头严肃地朝自己看着。席明琇还是有点心虚的,不过话说回来,自己的眼神如今为什么变得这么好了?搞得她想去忽略季柏然脸上的表情都不能,唉,眼神好容易内耗啊,容易内耗。

季清帆虽然是叫法等给杀死的,可在她继承的夕半夏的记忆来看,那是叫夕半夏给利用了才送得死。现在人们都以为自己就是夕半夏,那这不就等于季清帆的死和自己有关么!她还没想好怎么解释这个事情。万一人家要刨根问底呢?她怎么狡辩?不是,怎么洗白?

想这些的功夫,她在洞内已经转了大半圈儿了,细看看,还挺干净?微微扬了扬嘴角,应该是云倾朝来打扫过?走进她给自己凿的卧室,她径直走向了“床头柜”的地方,这块地方,被她用一个小巧的方形石台替代了,上面放着她的腕表。来的时候,穿的睡衣、拖鞋,一阵兵荒马乱之后,都不在了。云倾朝就给她把这块腕表留了下来,现在表已经停了。也能理解,如果这表还能正常走字,她会觉得更恐怖。看着表盘上面的日历窗口,上面的日期停止在了她来到这里的第七天,加上她把身体借给夕半夏和她在云宅养伤的这些日子,前前后后,可能?她来这里超过半个月了?她有点儿后悔没有好好记录时间,万一她回家的必要条件和时间有关呢?

“唉!”席明琇将腕表轻握在手里。

“叹什么气?”云倾朝?他什么时候来的?这都两天了,还板着个脸。就因为要怎么称呼他这个问题?她要开始讨厌他了。

“不记得来这儿多少天了。”她原地翻了个白眼。

“十五日!”他声音放舒缓了些许,“十五日之前,十月二十九。”

“哦”她向他伸出手,“你身上有钱么?”

“……这个?”他抬起手,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她说的钱就是……他指了角落里两个很大的箱子。

“什么跟什么?”她怎么没发现这儿什么时候多了两口灰不溜秋的大木箱,席明琇狐疑地顺着他指得两口大箱子走过去,打开。“我去!”她要瞎了。一箱金块,一箱银块。如果非要让她加个形容词的话,她只能说,一大箱金块,和,一大箱银块。再回头看向云倾朝,果然!她轻声吹了个口哨,冲他竖了竖大拇指,“Man!”大方的男人就很帅气。她要开始欣赏他了。

他不解,她刚刚那是什么声音?什么话?什么意思?

她轻轻合起两个箱拢,忽略他满脸疑惑,女人对男人的肯定,不需要男人明白,他会骄傲!“不过,我这次说的钱,不是这种的。”她重新伸出手,“是你们这里的钱,那个云英石。”

“这个?”这次他更痛快,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淡淡的绿色,略带些透明。席明琇接过来,走到那个大方框前面,在左上角写了个“十月二十九”几个字,写完却呆住了,她在沮丧。她个现代人,光知道农历有什么用?农历她记不住每个月有几天,还不是一样?热乎乎的眼泪无声地流出来,扎得她嘴角痒痒的,她用牙齿轻轻啮咬着嘴角,又抿了抿唇,再抬起头心里又好受些了,因为她又想起了另外一个办法,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天是星期四。她在“十月二十九”的后面又续写了“周四”两个字。然后下面一行,写了“正”的前四笔,再往下挪一行,写了一个“正”字外加“正”的前两笔,最后一行,她又重复写了“正”字的前四笔。这样就对了,一年有五十二周,她一周一周地记录,这样打持久战的话,她心里会觉得准备充分些。

一旁的云倾朝静静地看着她写写画画,一堆看不懂的神秘符号。“你不是说,这里是挂风景画的地方?挂很多人画像的地方?”他轻轻地问。

“嗯”她背对着自己,鼻音很重,“也可以写字用。”云倾朝不着痕迹地在她身旁侧过头来看她,她哭了。

“夕王!季柏然求见!”这声音竟然从洞口传来的。

“你过后给我洞口加个大门。”她在心里对云倾朝说。有些事情还是需要面对,她也没在怕的。

席明琇和云倾朝一同向外走去,只见季柏然,躬身拱手,头微微低着,眼神坚定地盯着地面,并没有到处乱看,就算是听见他们两个人走过来的声音,也没有动,更没有抬头。还算是个规矩的。

“夕王!并非晚辈有意冒犯。实为族内事务紧急,少不得有此失礼举动。”还是没抬头,还是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族长快免了这礼数吧!”席明琇看着他虽然站直了身体,但眼神却没有任何松动,仍是看向地面。她隐隐地觉得,这孩子,如果好好加以引导,定是个沉稳可靠的,如果不能,绝对会是个阴私偏执的。“不知族长所说何事紧急?”

“这个”沉吟中间,季柏然又将双手交叠抬了起来,中途叫席明琇给虚按了下去。而后才说,“您于数日前在沐襄的枢机之举,诚然,算是解决了咱们和煜旻几百年来的困境,崖底的族人,您也看到了,皆因此事而欢悦。”

“然?”席明琇嫌他磨叽。

“然,沐襄所辖各路运输业已停滞,若要重建,我焉葭和煜旻应各出几何?应出资,抑或出人?且,煜旻也已派来议者,想共同商议。”

“云澜苍?”席明琇挑眉问到。见季柏然俯首,云倾朝忽地听见席明琇冷笑几声,当然,是用和他传息的方式,“你听见没有?你爹娘就是大冤种,打仗的时候要安利他们站前排,不打仗的时候还要被推出来。”云倾朝并没有消化完她这句话,但他没有提出疑问,他只知道,这个女人,复欲发狂矣。

“走吧!”席明琇当先一步离开,出洞口的时候,崖底的民众还都在,看她出来了,又是一阵激荡,若说她刚刚回来的时候,看见他们是心虚。那这时再看见那些人,她心烦。

看见席明琇大步走进来的时候,云澜苍微微同她颔首,今日她穿着莲花纹骈胄束腰马袍,束高髻,看她步履生风的样子,伤应是大好了。

席明琇快步在上首左侧唯一那处空着的位子坐了,族会里这个时候并不是都在安安静静等她,而是两派人已吵得不可开交。明琇不打断,也不参与,只是坐在位子上开始清理她的指甲缝。直到季柏然在后面跟着进来,坐上主位,焉葭这边的人逐渐安静下来。

“族长,夕王平定沐襄乱局,于焉葭、煜旻两族有大利,属下们皆以为,煜旻理当出资出人出技,待沐襄重修以善,各路运输自可恢复。”

“哼,说得轻巧,你焉葭圣使并一个长老,将沐襄搅了个天翻地覆,若我煜旻此时入局,岂非代你焉葭受过?徒受沐襄迁怒?”

“并一个长老?”席明琇停了抠指甲,看了季柏然一眼,而后略转头看向云倾朝。“他们知道了?”云倾朝定定地看着向她。席明琇心下了然,这是云氏父子帮着铺垫过了。夕半夏做得事,按道理这是云氏父子应当承担的。不过,席明琇明白,如今这境地,保夕半夏,就是在保她自己。

“好了!”听到席明琇出声了,场下众人瞬间噤声,不是他们有多尊重夕半夏,而是在夕半夏来之前,他们双方已就此问题的症结,吵了几个时辰了,实在是没什么可翻嚷的了。“族长,在我回来之前。族里是不是早有此意?”

季柏然不着痕迹地点头。席明琇嗤笑一声,而后转过身,视线将在场刚刚吵得相当投入的几人一一扫过,然后出声问道,“欲推诿,此责尔等能担否?欲卸责,此果尔等能承否?”

想踢皮球?想都不要想。“各位,半夏既敢独入沐襄,自有后策。可否允半夏详述?”在场没人说话,她那么厉害,把沐襄族长打了半死,修升之期延后百余年,谁敢和她对线?这倒正合了席明琇的意,她又转头看向季柏然,此时季柏然看向她,拱了手,意思是能说。

“这头一件,虽我族从未有之,然半夏自当请为季长老追封为季王。”说着,席明琇朝着季柏然的方向也行了拱手礼。“在座焉葭诸位可有异议?”席明琇笃定他们不会有任何意见,当初自己开山辟府,他们不是也由着自己?他们这个地方,她瞧着就是四个字,弱肉强食。只要足够强,你做得每一件事,他们都会觉得合理。

“这第二件,乃需从长计议。”说着,席明琇指了一位平日里在族中擅长记录的长老,“去找纸笔,将我所说全数记下。”等那人准备好了,席明琇略一沉思,开始缓缓说道,“一则,倡议焉葭、煜旻两族之族众迁居沐襄,凡自愿迁往者,如愿务农者,供以农具,任择田地。欲经商者,则无论经何商业,皆免赋税三年。

二则,若有自愿从事运输者,设船舶司,船工满五十人则供大船,不足二十人供以小船,其间免船舶租樇五年、免赋税三年;另设路运司,沿途百里设大驿,五十里设小驿。购骡马者,若买母马,赠公马;若产小马,可依品级加一成利以回收。

三则,各族若有通婚者,可自行选地建屋舍;若二十年内有与沐襄族通婚者,另选耕地,亦免三年赋税。

末项是沐襄原住民可以祀社中心方圆三百里设自治区,可自有军力。与沐襄族成婚者,需举家迁出自治区。”席明琇暂时只想到这些,至于往细了说,如何收税,如何种地,纵使她有再多的想法,也不能急于一时。说完了,她倚在座位上,双腿伸出去,两手交叠于小腹上,看着在场众人。

安静!除了安静!还是安静!大家只是盯着席明琇看,好奇、惊讶、迷茫、开悟,什么表情都有,但就是,落针可闻的安静!只在看向云倾朝的时候,他竟有所不同,他脸上的表情,席明琇只看出来一个含义:我早就料定你会是这副德性。

席明琇一扬眉,就当他夸自己了。

一旁的云澜苍默默地把他们俩个眼神之间的较量收在眼底。

“夕王,这,这闻所未闻哪!”

席明琇都懒得看他,伸出小手指,掏了掏耳朵,吹了吹指甲缝里的灰,“我开山建府时,亦有人说闻所未闻,是不是你?”别叫我记住你!

“那不知夕王所述之事,究竟有何目的呢?”这时,那名负责记录的长老看样子是已经记录完了,放下笔问道。

“治乱之机,在于人和。”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云倾朝,此时终于出声。

席明琇眼里亮光一闪而过,在座位上坐好,微笑地看着他,可以啊!我二百来个字,你八个字给我说明白了。是不是不讲武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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