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下我们该作何打算？该制药么？制什么药？怎么制？这些都有说法么？”素玄着紧地问。

“你一下问我这么多，我怎回答啊？”姜婉也急，她委实想先哭一哭。

“那谁伤得更重？先救谁？总得有个排布？”素玄又挨近姜婉一步，盯着她的面色急急地问着，那书净算是她的族兄，她心里难道没有计较？

“素玄，你莫激恼。”临月这时出声阻拦道，而后过去一手轻轻挽了姜婉的手臂，一手环过她的肩膀，姜婉的肩膀向下一沉，不争气地擦了擦潮湿的眼窝。“寮师，你不妨先说说他们三人各自情况，咱们大家一起想办法。”他们三人，自是在说席明琇，云倾朝和书净。

素玄此时也反应过来，刚刚自己是急中生乱，忙转头从一旁的小木盒里抽了张缎纸过来，温柔地塞进了姜婉的手里，又扶着她的手往她的面前移了移，示意她好好擦了眼泪。姜婉羞怯地往素玄那边看了一眼，而后视线定格在手里这张缎纸上。

这种纸是席明琇教他们制的，用纱罗浸了草木灰最上面那层白灰和松脂熬制的汁水，由于这种汁水须得在最为滚沸时将纱罗浸入，导致纱罗在极短的时间内瞬间失去韧性，晾干后裁切成一样大小，甚至徒手去撕都可以撕成任意大小，用来擦拭和书写，都是个不错的。后来，席明琇还加了一种草叶子的碎屑进去，这种草有一种淡淡的清香，细闻竟有提神醒脑的功效。“还可以加一些花瓣的碎屑，制成不同味道的，也不错！”席明琇当时是这么说的。

姜婉看向席明琇，再回过头来，脑子里便镇静了许多，对着在场众人说，“我已经仔细查看过了，还是云倾朝的伤势更为严重和紧急一些。”她看向素玄的眼神里，写满了“信我！”

“怎么说？”这回，不是素玄问了，而是朔玄在问。

“他们二人是先后被枢空的裂息掌所伤，这招式顾名思义，便是能将人的元息行迹斩断。”姜婉解释道。“元息行迹被斩断，轻的，一段时间内，元息无法周行自如，若重一点的，便是元息行迹再无法恢复，元息周行就更加难以为继，说得直白点，这样的情况下，一个人于元修一途就相当于是废了。所以，”这就是要说结论了，姜婉的语气也有着相当的慎重，“所以，云倾朝是直受了枢空长老那一掌，并且枢空长老当时可是存着要一掌将席明琇打废的心思，所以云倾朝受的这一掌，后果可想而知，云倾朝也不过堪堪是天元祖巅峰境而已。”

“那仙尊呢？就不治了？”素玄又急了。书净是算是姜婉的族兄，这一点他记得死死的。救云倾朝，就是救书净！毕竟书净是云倾朝的医署，现在书净情急之下在短短半天之内强行对云倾朝开放两次医署，自然也受到了不小的创伤不假。但如果因为姜婉与书净更为亲厚就先救云倾朝，那素玄势必也是要争一争的。

姜婉自是听出了素玄的言外之意，顿时更加委屈，手里的纸帕几乎要被她撕扯破了，“怎么可能，我也算是她的寮师！如果她死了，我也活不成！”现在她不仅要想救这几个人的法子，还要让在场这些明显以席明琇为天的诸位相信她，配合她，姜婉真得是不敢往下想，她怎么能搞得定呢？“而且，我探过脉了，席明琇那里，从脉象上看，是有些乱，但似乎只是受到很强烈的元息冲撞后，陷入了自发的沉睡，虽然说元息之力不再，但将养个百八十年，定能恢复。可是云倾朝就……”

素玄的眼神越过姜婉向她身后的席明琇看过去，朔玄在姜婉说话时，已经走到席明琇身边开始给她探脉。和素玄交换了眼神，朔玄不着痕迹地点头，示意素玄，姜婉说的是对的，席明琇的脉象此刻看上去，确实是很虚弱，但也绝没有到行将就木的地步。

“那云倾朝……会怎么样？”素玄吞了吞口水，心里有点紧张。若是云倾朝死了，书净也会死吗？若是书净死了，姜婉她会怎么样？

“救他！”听到斩钉截铁的两个字，在场的人俱是一惊，目光齐齐扫向席明琇，朔玄更是激动，双手甚至都扶上了她的肩膀。只因这个声音，是席明琇发出来的，朔玄以为她醒了，下意识地想扶着她坐起来。可是仔细查看过后才发现，她并没有醒，只是让大家听见她心里神思而已。朔玄眼里的光又暗了下去。他松开双手，坐直身体，对席明琇说要救云倾朝的事情，做充耳不闻状。她自己还自身难保，还想着救云倾朝！“拿着我的授牃，去找由净喜相！”这时席明琇又在心里说道。

此时站在旁边一直没出声的临月，竟然走到席明琇身边，探出手从席明琇的怀中取出一黑一黄两柄汤匙形状的物件，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好了，似是要展示给众人看一般。朔玄看临月这样，瞬间就明白了什么，作势在席明琇的腿上轻轻捶了一拳，“你怎么敢控制临月！”语气里却没有真的责备，他知道以席明琇如今的状况，控制临月可能还算是她最省力的做法，而且男女有别，不可能让他和素玄去拿，至于姜婉，估计她还信不过。

席明琇很快就在心里回了他，“我不会伤害临月的，我已经把她当妹妹看了。”临月刚刚意识到席明琇在控制自己的时候，一早就放弃了那种不自觉的抵抗，甚至还主动顺着席明琇的指引去行动，席明琇说这话的时候，早就停下了对临月的控制。而临月听到席明琇心里想的话，眼睛立时红了。朔玄看见临月这样，自是知道她又是想起了以前和席明琇一起经历的种种。“这两件物件，是由净喜相长老的缘鉴，让素玄陪了姜婉，拿着这两份缘鉴，去找那个长老，去查！”

席明琇说到这里，发现自己实在是力竭了，她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她必须坚持住，必须！一旁朔玄等人俱是在关注着席明琇，纷纷读览她在心里安排的事情，生怕误了任何一件她的安排。所以当席明琇的胸口猛地鼓起来时，大家都看到了，都跟着紧张起来，“明琇，查什么？你慢慢说，坚持着点儿！”素玄一个闪身，半蹲在席明琇躺着的竹榻前，眼神里满是焦急与关心。

临月那里，早就是泪流满面，终于也是出声道，“明琇，先别说了，身体要紧啊！我不想你有事！”临月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甚至手都有些发抖，一旁的朔玄早就护了上来，把临月轻轻拥在自己怀中，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她的臂膀。

“你们都稍安勿躁，仙尊向来是个有打算的，她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朔玄低低出声，安抚着几个人焦虑的情绪，他们都在出声说的话，毕竟她虚弱得不成样子，能强撑着意识去在心里同大家说话，已是极为不易了，他实在担心会误过席明琇在心里说的什么，只好急急地低声对姜婉问道，“寮师！现下有什么药能让仙尊好受些？”

姜婉此时早已随着素玄走到竹榻旁边了，听到朔玄问这个问题，她倒是没答话，而是直接将之前自己想好的办法用了出来。就是在席明琇人中、合谷两处开始行针，同时口中轻声解释道，“我这针是用初生三日内刚好有寸许长的薕草茎制成，草茎中间的空管已被我注了理气补气的药露，希望有用！”

姜婉行针之时，大家担心听不到席明琇说话，一时都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动作。不一会儿，席明琇的声音终于微弱地传来，“就说是我要你们去查的，姜婉去看看书净的卷帛，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救活云倾朝的办法。”

素玄“噌”地站了起来，他生气，都这种境况了，她竟然还想着先救云倾朝。“你自己呢？你自己就不管了？”

席明琇没做声，大家又等了一会儿，仍然是没听到席明琇心里再出什么声音，于是都知道，席明琇这就是下了死令，必须按她说的做了。姜婉依旧在给席明琇行针，面色没什么明显的异常，应是此时对席明琇的救治尚在她的掌控之中。临月轻轻将手掌按在朔玄的肩头，示意他暂且不要着急。朔玄也抬起手覆在临月的手上，二人一起关注着姜婉手上的动作。

云倾朝和书净那边，两个人静静地躺着，旁边有其他几个祭灵在照顾着，云倾朝脸上、身上各处肉眼可见的外伤，这会儿的功夫，已经都敷了药，包扎好了。素玄在席明琇那里得不到回应，将视线转向了他俩，去找由净喜相？去查书净的卷帛？他不太想得清楚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只是明琇既然说了，他就一定会为她去办。

“我和姜婉最好明日就出发！”这话是对着朔玄说的，“婉儿，今晚你可能将他三人暂时做个安顿？明日一早，我陪你去。”姜婉这功夫正好收针，大家再度安静了下来，齐齐盯着席明琇，想等她说些什么。然而，依然是什么声音都没有。

看到伤到席明琇七零八落的样子，再想想另外一边那两个半死不活的，心下坚定地对在场其他人说道，“我今晚一定可以将他三人暂且做个妥安置，明日一早你陪着我，我们出发去找。”姜婉和素玄深深对视一眼，而后火速去备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