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还有很长很长,都是她一笔一笔刻出的冤屈,秦钦没有再读下去。
即使没读,大家也都默契的没再出声,像是在默哀。
出事之后,张氏曾一家一家的跪求过,想要一纸状书上告朝廷,可未央清楚皇权欺压下,百姓的无能为力,也知道,告不出什么名堂,只会令无辜之人受难。
所以临死前,嘱托她拦下了这件事。
只是沈念没想到,她们竟然一字一字刻下了这个石碑。
眼里的泪,模糊了眼前的一切,沈念像是置于一片混沌之中,白茫茫的一片,未央的一生,像幻灯片一样闪过,最后定格在,她死后,留下的那封信。
“念念,我知晓你与黄元不甘,但我仍旧想告诉你,我死后,无须为我正名,经历屈辱一场,才使我更能看透人心。
我这一生,也算尝过世间百态,人情冷暖。我自己选择的路,纵有不甘,却从无悔意。
路行至此,我已觉圆满。你不必怀念我,只是也别忘了我。
若有后世,像你这般信我,如今他们泼在我身上的笔墨,洗的才有意义,请你以永生帮我见证,在我们所渴望的盛世里,我能干干净净的留在史书上,到时,劳烦你带壶清酒到我坟前,我想,我一定能看到。”
未央,若你有一天知道,是你的婆婆,受你恩惠的学生们,亲手向后世诉说了你的冤屈,九泉之下,你一定会觉得欣慰。
陈妄侧头就看到沈念泪眼朦胧的模样,想帮她擦擦眼泪,浑身都湿透了,有些无从下手,只能轻声询问:“要去看看吗?”
“嗯,要看看的。”
沈念深吸一口气,摘掉了手上的防水手套,她曾答应过未央的,要替她看看。
陈妄帮她撑着伞,沈念在石碑前蹲下,手刚伸出去,就被陈妄拉了回来。
“没关系的陈妄。”
沈念仰头看向他,安慰似的笑着:“我就是想摸一下碑文。”
陈妄总觉得,沈念对于竹安先生这件事,有一种莫名的执念,虽然想不通,但是她既然想做,陈妄也没再拦着。
沈念手刚碰到碑文,指尖就像是被腐蚀了一样疼,几乎是本能的离开了一些,可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在清晰的提醒着沈念未央曾受的苦,可她却没有护住她。
相比之下,这点痛算什么呢。
沈念没再让陈妄用伞挡住她的手,她想用这种被腐蚀的痛让她能永远清晰的记住这一刻。
记住未央,沉冤得雪的这一刻。
雨点密密麻麻的砸到手背上,皮肤像是要溶解的痛让沈念几乎脱了层皮,指尖控制不住的发抖,陈妄一直注意着她的状态,看到她额间慢慢渗出的冷汗,有些不忍心的抬手,手搭在她手的上方,似要包裹住她。
陈妄的手,几乎帮沈念隔绝掉了所有的雨,沈念转头看向他,将手掌反过来,上抬,手掌自然而然的与陈妄相扣,沈念觉得,他一直在和陈妄并肩作战,终于具像化了。
看着沈念苍白的脸色,一种前所未有的害怕将他包围,压得他几乎要发出不声音:“我带你回家。”
沈念笑了,从前殷红的唇此刻也毫无血色:“看来又要麻烦你了。”
这句麻烦,只有他们两个人懂得,心里有气又急,陈妄忍不住骂她:“你是白痴吗?”
“不是。”
沈念轻摇了摇头,眼里有了泪光:“我只是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沈念——”
丧失意识的前一秒,耳边传来陈妄急切的呼喊,一向平静的脸上,闪过了清晰可见的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