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还未过完,她就死在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中。”
“她怕孤独,做什么都拉着我。”
“一个人在水里的时候,该有多害怕啊。”
“我很想她,每每想到都觉得难过。”
“我妈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我做什么都要看她的脸色。”
“我爸酗酒越来越频繁,醉后总拿我出气。”
“在家务农赚不到什么钱,外出打工又放不下我和奶奶。”
“我妈觉得是我拖累了她。”
“我奶奶在妹妹走之前就已经神志不清了,她也不记得自己的差别对待对妹妹伤害有多大,所有的对错也因为记忆的缺失混乱一笔勾销。”
如果一个人知道自己生下来就必然经历痛苦,那他还会选择降临在这个世界上吗?
如果江晓夕有那个权利,一定不会来到世上。
他不想父母痛苦,不想妹妹早逝,更不愿自己难过。
过去的遗憾也好,悔恨也好,把它放在人生长河中看,不过是浩瀚大海中的一粟而已。我们缅怀逝去的人,带着思念继续前行,在某一刻对耿耿于怀的往事释怀,生活好像也变得轻松起来。
可江晓夕的遗憾太过铭心刻骨,他一直都很孤独,当人生的光消失以后,周围都暗淡下来,或许死亡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但他没有勇气面对。
生和死一样,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抱歉,我说太多了。”
江晓夕像个怨妇似的,喋喋不休的抱怨着,好像对一切人和事都不满。
“没关系,我很乐意听你说这些。”
齐朝并不在意。
“江晓夕,跟我回道观吧。”
他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土,朝江晓夕伸出手……
冬天就要来了,等冬季过去,春天和希望会一起来。
齐朝睡在江晓夕旁边,两人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过道。
“你愿意……跟我走吗?”齐朝问。
“去哪儿?”
“去春城,去看蓝花楹。”
“可是,现在已经九月了……”
齐朝听罢沉默了。
“你舍不得这里吗?”
“我不知道,究竟哪里才是我的归宿。”
“无根浮萍般的感觉真让人难受。”
“齐朝,你会有这种感觉吗?”
江晓夕侧过头问他。
齐朝摇了摇头:“只要内心足够强大,心便是归宿。”
“不需要任何外物和实体。”
少年时期的约定,终会变成刻骨铭心的回忆。
齐朝从床上坐起来,伸出胳膊,把五彩绳递给江晓夕。
“帮我带上。”
月光透过窗缝漏进来,给屋内蒙上一层光晕。
江晓夕小心的系在他白皙的手腕上。
齐朝重新躺下来,他睁着眼,盯着天花板。
“你相信朝阳和夕阳会在同一时刻出现吗?”他忽然问。
“我……不知道。”
“我相信。”齐朝说的笃定。
齐朝一本正经的。
江晓夕却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见江晓夕不再说话,齐朝把头埋进被子里,渐渐入睡。
其实江晓夕比任何人都要相信,相信平行线终有一天会相交,白天终有一天会融进黑夜,而朝阳和夕阳也终有一天会相见。
到那时,清晨的温暖明亮和黄昏的诡谲绚丽交汇,照亮世界所有阴暗的角落。
那正是他所希冀的。
可他不知道,那时的齐朝:学业没有希望,生活也一团糟,家庭破裂,没有人管他,或许是想找一个为之活着的动力吧,总好过被困在回忆里。
他从榆北到榆城,再到清河镇,追随母亲留下的痕迹来到了这里,遇见了足以铭记一生的人,
齐朝不是太阳,而是月亮,自身都难保,哪有什么救赎,世间万般,唯有自渡方成人。
彼此只求:别与我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