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内聚会的喧嚣声隔着纸门传来,秋水在门外深吸一口气,指尖抵住门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推门而入的瞬间,屋内的谈笑声微妙地停滞了一秒。
侃侃最先注意到她僵硬的步伐:“秋水桑,受伤了?”
秋水避开她的目光:“呃…训练拉伤。”
她撒了谎,实际是昨晚闯入私邸的结界灼伤了她的右肩,留下的伤口至今仍在渗血。
京乐给的药膏只能暂时止痛,无法真正愈合这种特殊创伤。
卡尼的筷子“啪”地拍在桌上:“偷偷训练不叫我?”
秋水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落座。
卡尼见状,更加不满:“又不理人!”
罗斯推了推眼镜,语气平静地说:“正常。”
他似乎早已习惯了队友们之间的这种小打小闹,也明白秋水此刻更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争吵。
聚餐席间浮动着清酒与烤鱼的香气。
秋水颤抖着手夹起团子,刚送到嘴边,竹筷与团子齐齐跌落,在木桌上滚出黏腻的轨迹。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喂你吧。”侃侃突然凑近,团子已经抵在她唇边,“来,张嘴~”
“唔——”犹豫的瞬间,红豆的香气已撬开唇齿,秋水下意识后仰,听见自己喉间溢出幼猫般的呜咽。
“好可爱...”侃侃捧着脸感叹。
卡尼的目光紧紧锁定秋水唇边,筷子在他指间转出残影。
罗斯的汤匙精准截住飞溅的酱汁,他轻轻戳了戳卡尼的后背,惊得他慌忙低头扒饭。
夜一将酒盏叩在浦原面前,琥珀液体泛起涟漪:“第八次偷瞄了哦。”
浦原用折扇遮住上扬的嘴角,目光仍锁着秋水泛红的耳尖。
她正艰难吞咽着团子,脸颊微微鼓起,红豆沙沾在唇角上像抹残血。
接着,他缓缓地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自己手中的酒杯,毫不犹豫地端起,一饮而尽。
随着一轮轮酒水的传递,氛围逐渐变得轻松愉快。
秋水不善交际,她不喜欢在饭桌上与人推杯换盏,更不喜欢结交新朋友。
每当这时,侃侃和卡尼总会以一种“贴心”的方式,将酒杯递到她的嘴旁,试图让她融入这份欢乐之中。
当卡尼第十次将酒盏抵在秋水唇边时,窗外的弦月恰好爬上枝头。
“再喝下去...”秋水偏头躲过杯盏,余光瞥见两桌外那抹熟悉的金发,“明天真要去四番队报到了。”
夜一指尖转着空酒盏,饶有兴致地观察浦原屈起的指节,每当卡尼搂住秋水肩膀,那柄折扇便会多展开一寸。
直到秋水被清酒呛出泪花,他才从容不迫的起身,身影轻盈地掠过桌上那排列整齐的十只空酒壶。
二人走在回寝室的路上。
“我研发的醒酒剂...”浦原晃了晃手中的瓶子,液体在月光下折射出星芒,“要试试吗?”
“下次早点救我,我一口都不用喝。”
秋水拍开他的手,脚步一个踉跄,身体不由自主地撞上了墙壁。
瞬步掀起的气流卷起鬓边银丝,浦原的灵压扑面而来,秋水不禁凝视起他的瞳孔,那里映着自己的倒影。
“昨天受伤了?”他指尖抚过秋水颈侧绷带边缘,“看来,没我真不行呀~”
秋水突然轻笑出声,柔软细腻的唇轻轻上扬,勾勒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弧线。
“死不了,”她轻轻推开他的手,“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浦原的眼神微微一沉,那双平日里总是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眼眸,此刻却深不见底。
“宫叶...”他轻声呼唤,“如果...找到了七亚,你会怎么做?”
“浦原,你一直都清楚……”
浦原当然清楚,他太了解这个问题的答案。找到伙伴的那一刻,就是她斩断枷锁之时。
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微妙而紧张,浦原缓缓松开手,后退一步。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分开,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昏暗的角落里,一双金色的眸子闪了一下,随即消失在了幽深的巷子中。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秋水的身体逐渐恢复健康,而浦原似乎人间蒸发,再没有叫她参与研究。
虽然他时常因为研究而旷工,但很少有这么多天不见踪影。
她站在研究室的门前,指尖轻叩门扉。
无人应答。
她蹙眉,指节加重力道又敲了两下,寂静依旧。
奇怪……那个平日里没事就沉浸于研究中的人,竟然会不在家?
不会……他死在屋里了吧?
她踹门而入。
屋内凌乱得令人心惊,实验台上堆满试管和文件,地板上散落着草稿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化学试剂味道。
在杂乱的试管和文件中,她似乎看到了一份特别的文件,封面上的字迹模糊不清,但隐约能辨认出与是与自己有关的研究。
心跳不禁加速,犹豫片刻,她最终还是伸手拿起了那份文件,轻轻翻开。
纸页间夹杂着浦原熟悉的笔记,记录着一些深奥的灵压理论和实验数据。
秋水专注地阅读着,试图从中找到他最近行为异常的线索。
突然,一页纸上夹着的画像滑落出来,画像上的人正是她自己。
这好像是……她入学时的画像?
秋水的眼神瞬间凝固,这张画像她从未给过浦原,他是从哪里得到的?
心中的疑惑如同野草般疯长,她继续翻阅,发现更多的笔记中提到了“完全虚化”的计划,以及一系列针对她进行的实验记录,还有…七亚的线索?
纸页摩挲的沙沙声里,混进了一丝异样的水声。
秋水翻阅文件的指尖突然顿住,那声音似乎来自走廊深处,她心中一紧,迅速将文件塞回原处。
她鬼使神差地循声而去,轻声呼唤:“浦原?”
檀木门轴转动的声音响起,蒸腾的水汽中,浦原擦拭头发的动作骤然停滞。
水珠从他湿漉漉的金发滚落,滑过凸起的喉结,最后消失在浴巾边缘。
“啊——失礼了!!”
秋水仓皇后退,撞翻的试剂架引发连锁反应。
玻璃器皿坠地的脆响里,她瞥见一滴水珠正沿着他精瘦的腰线滑落。
当秋水第五次将茶盏摆正时,浦原的裤脚已经扫过满地狼藉。
“真是令人困扰呢~”折扇展开的弧度恰到好处遮住他眼底的戏谑,“宫叶该不会故意挑这种时候......”
“你!……”秋水愤怒地瞪视着他,但无法承受他炽热的目光,耳尖的绯红蔓延至脖颈。
她连忙将头转向一边:“夜一队长让我送的文件。”她将册子摔在桌上,努力维持镇定,“她说这是机密,必须亲自交给你。我、我先走了。”
浦原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手腕:“既然来了就别着急走嘛,要不要试试我最近在研究的小玩意儿?”
窗外,月光透过稀疏的叶片,洒下银白而柔和的光影。
屋内,秋水凝视着掌心那枚暗紫色药丸,疑惑道:“这药真的能够抑制虚的力量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他摇着扇子,笑得意味深长。
喉间的灼烧感来得猝不及防。
灵力如潮水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骨髓深处的刺痛。
秋水踉跄扶住实验台,看见自己的手延伸出骨质利爪,指尖在石英表面划出刺耳鸣响。
“宫叶!”
浦原的惊呼变得遥远。
鼻腔充斥着灵子的芬芳,那灵力如同甘霖,带来前所未有的舒畅与力量。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渴望着这股力量的滋养,逐渐将她推向失控的边缘。
直到剧痛如雷霆劈开混沌,破碎的面具簌簌落下。
秋水睁开眼时,世界浸在血色里。
那个总是游刃有余的男人,此刻正被她按在满地玻璃碎片中。
她茫然看着自己贯穿的左臂,不远处,始解状态的红姬刀柄上留着新鲜的握痕,无声诉说着某个险些危险的瞬间。
刚刚…差点...杀了他...
鲜血滴落在红姬刀身的声音清脆得不合时宜。
她颤抖着身躯缓缓向后挪动,试图与对方拉开距离。
每一次移动都仿佛耗尽了全部的力气,但她依然固执地后退,直到背抵上冰冷的墙壁。
浦原快步走向凌乱的桌子,从一堆仪器和文件中翻找药箱,散落的试管在抽屉翻找声中叮当作响。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秋水的身上,映照出她苍白的脸色和颤抖的双肩。
“对不起…”她蜷缩在角落,将脸埋进膝盖,破碎的声音里带着玻璃碴。
绷带缠绕的沙沙声里,浦原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是我大意了,没考虑好药的——”
“浦原,”她突然抓住他包扎的手,掌心纹路间还沾着血迹,“如果有天…有天我真的变成野兽,请你…杀了我。”
“不会的,”他打断她的话,绷带最后打了个精巧的结,“你不是野兽。”
三个月后,实验室里多了一只药瓶,里面是能够有效压制灵力的药物,但这个药物仅存于他们二人之间,外界对此一无所知。
回想起那个夜晚,夜一神秘兮兮让秋水送来的那份标注为“机密”的文件,打开之后,只有一行潦草的字迹:
“加油喜助,我只能做到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