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目相对。
空气中有些许尴尬的寂静。
梁钰：“……没想到……你们平时……都是这种交流方式的吗？”
程之遥手里的手机缓缓滑落。她抱住自己的头，手深深插进头发里，手肘撑在膝盖上，懊悔至极，痛苦至极。
“我也不想的……”她抓着头发，痛苦地喃喃，“但是那种感觉……就像做梦一样……很甜美、很安宁……我好像，好像在他身上找到了一种家的感觉，好放松，好舒服，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他还给我做饭……只有我妈那么对我好过……”
她猛地抬头：“我已经开始想着跟他过一辈子了！”
只见她急促呼吸着，连瞳孔都放大成了爱心的形状。
狄兰拿着小手电筒，像医生那样很专业地扒着她两只眼用光对准瞳孔挨个查看了遍。然后把手电筒收进兜里，微微摇了摇头。
那模样仿佛下一句就要说“治不好了，抬走吧”。
但是她没有说那么令人绝望的话。她只是说：“那你可以跟你妈生活在一起。你妈也会给你做饭，家的感觉肯定比他更浓。”
“不可以！”程之遥带着放大的瞳孔嘶吼，“我都长这么大了，我不能再让我妈给我做饭了！那是巨婴！等我赚了足够多的钱，我就把妈妈接来让她享清福！”
“那你就让小李学弟继续给你做饭呗~”梁钰说。
“不可以！”程之遥再次嘶吼，“我会变成娇妻的！我要被养傻了！我以前都不挑食了，现在竟然连外卖都吃不下了，我简直都不是我了！”
“那这样继续下去不挺好的？你爱吃饭他爱做饭，你们也挺合适的……”
“不可以啊！”程之遥再次痛苦嘶吼，“你看看他家里的作风！他爹可是那种追男宝追的紧的！我再跟他继续下去恐怕也要跟着追男宝了！”
狄兰适时补刀：“也不一定。说不定还会搞一个先未婚先孕等生出男孩再进门那种……”
“啊！丧心病狂！！”程之遥双手抓着头发朝天嘶吼，“我竟然要沦落到如此屈辱的地步！！”
狄兰躺回沙发上，一边凉凉道：“你不会觉得屈辱的。到那种地步的人，已经认同了那种价值观了……”
“啊——！！”程之遥已经惊恐成《呐喊》的形状，“我完了！我马上要变成三句话不离老公，五句话不离孩子的娇妻了！”
“半仙儿你就别吓她了！”梁钰着急地说。
“这不是吓唬噢，”狄兰一边把杂志往脸上盖一边闲适道，“这在很多情况下都是现实……对了，结婚前记得把股权转让给我俩，别让整个公司都成了你的嫁妆。”
“啊！！”程之遥捶胸痛哭，“我连我自己的事业都保不住啊我！！我就是这么窝囊的一个娇妻啊我！！”
“大橙子别这样！”梁钰拦住她，捧住她的脸鼓励，“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娇妻的样子！你明明把他支使得团团转！”
“那是现在罢了！”程之遥仰天长啸，“等到以后，等到结婚以后，地位就会反转！糖衣炮弹把我诱入婚姻的陷阱，现在他给我做饭，以后就是我给他做饭了！还要生三个男娃，怀里抱一个手里牵一个肚里怀一个……不！是八个！我会被逼着生八个男娃，还要一边哄孩子一边做饭……”
梁钰：“他家那条件也不至于那么艰苦吧！”
程之遥停住：“你就说会不会被逼着生儿子吧！”
“额……这个……唔……”梁钰眼神缓缓移到一边。
“不但要生儿子，可能需要五点起来给一大家做早餐，还要每天给公公婆婆请安敬早茶啊！！”程之遥继续仰天长啸。
“这些习俗穿越了吧！”
程之遥惊恐地扒着脸：“以后我就不是我了……我就要变成唯老公是从的娇妻了！我没有自己的事业没有自己的生活，连朋友都会疏远！到最后，我的人生就会变成老公老公老公，孩子孩子孩子！我会彻底忘记我的事业与梦想，全心全意围着男人转圈圈，看到每一个同性都会觉得对方是跟我抢老公的，遇见同性就会勾心斗角开始比美！”
“能变成这个样子的人说明本身就有点问题吧！”
“我的所有学识都将再无用处……每天的乐趣只剩下逛街、买包包、钻石项链、各种裙子和化妆品！”
“买包包和钻石项链没惹任何人啦！”
“以后我连自己的财产都没了……需要花钱只能手心向上问老公要了！为了活下去每天都要讨好对方笑脸相迎，甚至要蹲下给人擦皮鞋！”
“喂也不至于如此窝囊吧！”
“我还会因为处理不好跟公公婆婆的关系而受尽委屈，被刁蛮的公公各种刁难，吃饭时只能站在桌边被立规矩，跪在地上用抹布擦地板，然后还因为老公冷落自己而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暗自垂泪！”
“这到底是哪个苦情剧里跑出来的女主啊！！”
程之遥绝望地看着虚空。她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被宣判得了不治之症的病人，面如死灰。
却又像砧板上的活鱼一样忽然猛地用力扑腾起来：“不！我不要变成豪门娇妻！我的事业才刚刚开始！我要对他下头！我怎么对他下头！！”
她紧紧抓住梁钰的胳膊，像是抓住救命稻草。梁钰对于她这种癫狂的症状也很着急，但没办法，只能说：“这个要靠你自己啊！！”
“可我做不到！我的智商都清零了啊！我就要成为一个任人摆布的娇妻了……啊……不……不可以，不可以啊！！”
程之遥说着说着又开始自扇巴掌试图把自己扇醒。
梁钰急忙抓住她的手阻止这种残暴的自残行为，然后回身冲着狄兰着急：“半仙儿你别睡了，赶快说句话！”
狄兰脸上盖着杂志，竖着举起胳膊，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她们：“把他的缺点列出来，然后无限放大可袪魅一二……”
“缺点，缺点……”程之遥抓着脑袋喃喃，开动着智商清零的大脑寻找，“他的缺点，缺点……可恶根本想不起来，想不起来啊！！”
她回身冲狄兰大喊：“我找不到他缺点怎么办！！”
狄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说出的话漫不经心的：“那就把他最吸引你的优点全列出来，分类拆解，逐个代替或破除……”
梁钰拉来一块白板，立在程之遥面前。
“好了！你说，我写，我们把思路理清，就不会发疯了。”梁钰转着笔，拍着白板说。
说着又神秘一笑：“当然了，第一条不说我们也知道……”
她在白板上写下第一条——“1.长得好看”
程之遥抱起手臂试图装一下：“噢这种外在的东西我倒不是很在乎的。”
梁钰直接忽视了这句话，在下面写了个“2”，说：“来，继续，第二条吸引你的优点？”
程之遥：“他做饭，还蛮好吃的……而且还会根据我的口味调整……”
于是——2.做饭好吃
梁钰用笔戳着下巴对着这一条思索，然后说：“这一条有这么重要吗？你完全可以请个厨子来家里做饭啊？”
程之遥瞳孔又开始放大：“那样做出来的饭，没有灵魂……”
梁钰皮都皱了：“灵魂到底是什么味道的啊？海鲜味，麻辣味？”
程之遥瞳孔持续放大：“就是，就是很柔软，很温馨地，有个人在厨房忙碌，还会回头对你笑，然后，然后热气腾腾地做好，再喂到嘴里，手很漂亮，眼睛很漂亮，嘴唇也很漂亮，都带着笑，让人想亲，想把手伸进他怀里，然后……”
“好了！好了！”梁钰赶紧给她打住，怕又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来我们下一条。”
于是——
3.勤劳，爱收拾家务
“这一条跟上一条都是请家政可以替代的啊，”梁钰说着，耸耸肩，“不过没办法，你还想要点灵魂进去。”
4.不说脏话，不讲黄段子
5.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无不良嗜好
6. 每天洗澡，很爱干净
7. 身上很香
“这几条就很有难度了……”梁钰看着这几条倒吸冷气，“就说这第四条，‘不说脏话，不讲黄段子’，现在哪个男的不是满口脏话啊，而且黄段子也是家常便饭……就光这一条，就能排除99%的男生了！”
她问程之遥：“能找到这样的男生代替吗？要不要把这一条拿掉？”
“现在世道都如此艰难了吗？”程之遥满目震惊，“这个要求不是做人的基本底线吗？”
梁钰叹口气：“对于绝大部分男人来说，让他们不讲脏话和黄段子就像不让*吃*一样艰难的……”
不过又迅速拿出乐观精神：“但是说不定也能找到一些教养良好的！这个我们可以慢慢找！”
然后往下分析，第五条第六条第七条，
“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无不良嗜好”，“每天洗澡，很爱干净”“身上很香”……每条单拆开看，虽然这样的男的少，但还是在人群中有一定比例的，稍微简单点。但如果组合起来，又是很难达到的标准了……
程之遥：“可这也是做人最基本的标准啊！”
梁钰看着这几条脸也皱了：“我又想起来一些不爱干净的男的身上的味儿了，呕……”
8. 百依百顺
“哇这个难度高这个，”梁钰说，“大男子主义者在男人中的分布占绝大部分，剩下的极小部分还都是装的！”
9. 没有体毛
“……”梁钰回头，“这一条也要加上去吗？”
“是的……”程之遥披着毯子，瞳孔又开始放大，“他，他真的没有体毛！连腿毛都没有！”
梁钰震惊了：“腿毛都没有吗？是很少还是没有？”
“是没有！”程之遥瞳孔持续放大，“一根都没有啊！”
梁钰再三跟她确认：“你是说，很多男的一撸裤管就能露出像穿了毛裤似的那种又黑又长的腿毛，他没有吗？”
“没有！真的没有！”
“……他是天生的？还是定期进行体毛管理？”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脱毛，他好像是天生的！”
梁钰一脸难以置信，边写边惊叹：“天呐……这真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