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两个多月，三署两所算不上忙，但偏就天天有活干。

上午十一点，荆边署。

祝年余无所事事，倒在办公室，惦记着：“饿了，啥时候开饭啊？”

边上的葛之遥到特备战力处串门，敲他个脑壳：“闭嘴吧，腾点力气把你的介者收回来。”

祝小少爷听了想哭：“做不到啊——”

他只是个沐浴在金钱下茁壮成长的软蛋少爷，顶破天了还是个亚洲唯一的SS级Omega，但这也不妨碍他遇上容珘三两下被削了。

纪越华路过，想嘲他但没时间，匆匆路过，祝年余还没等着开饭，纪越华再次想嘲他但有活儿干，匆匆回来。

边上还有个花溪临，跟着祝年余、葛之遥俩，看着他倒腾来倒腾去。

葛之遥还算有点职业精神，拖长音调喊了句：

“咋了？有什么急事没？”

自从姜意风革职后，沪城至今一个S级异变都没有爆发过，就连A级也寥寥无几，日子看似风平浪静。

但常规等级的异变却是层出不穷，而是袭击范围极广，东西南北四线，几乎每日都受到波及。

所以他们三署的工作模式，就从2天高危+5天休假模式，变成5天杂活+2天周末模式。

啧，无聊。

只除了纪越华。

两月前探查枫香山异变区那日，谁也不知道，他独自被容珘以及其他介者留下时发现了什么。

但当时，纪越华在生死一线被丢回荆边署，还没缓过神儿，就向异变应对组织和联结研究所拍了报告。

容珘袭击执行组、温午盏坐拥异变区、姜意风介入，以及……

姜意风隐瞒自身是介者气息控制信息素的“扩散源”。

证据链充分，逻辑链也完整，再加上超高危险性，当夜就下了逮捕令。

正巧当时联结研究所复查靶向药，发现人类再次受控的问题，自然也怀疑到温午盏和容珘头上。

李教授方面的关系再也保不下，更遑论还有个糸安署煽风点火，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事就是这么个事，但这些资料走了整整两月流程都没能公开。

理由也很简单，就是怕上区那位不可控级介者发狂，鱼死网破就完蛋了。

所以葛之遥他们都只能猜测几分内幕，仍站在姜意风这边。

难说对纪越华有没有芥蒂。

比如这会儿，眼见着他来来回回接收联结研究所的信息，祝年余饿得撇撇嘴：

“有些人就是事多哈。”

纪越华那边连线接收通讯的动作一顿。

祝年余恍若不觉：

“当年从糸安署跟着小少主过来荆边，哪能想到还有今天。”

葛之遥正想说两句岔开，纪越华回头：“说谁呢？”

祝年余把撇一边的嘴努回来，耸耸肩：“说我自己啊。难不成还能说你？”

葛之遥和花溪临忽然反应过来——祝年余在点他们，纪越华是糸安署来的。

纪越华深吸一口气，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有素质过：

“那天证据就摆在眼前，我没法当作……”

“啊对对对。”祝年余呛他，“那您这两月又在忙什么？小少主抓了，然后呢，信息素受控面减小了吗？”

“滴答”一声，挂钟走到十一点半，楼下开饭喊了下。

纪越华半天憋不出什么话，只是转回去继续收联结研究所的信息，顺带说：

“行了，你不饿了？赶紧吃饭去。”

背后却没有回复的声音。

半晌才听见花溪临沉声问：

“祝年余说得对，这两月联结研究所同步了什么情报？信息素受控面体感甚至扩大了。”

“但是S级异变减少了啊？！”纪越华忽然嚷了一声，细看两手却在发抖，“不是吗？现在异变强度降到他15岁之前，那不就说明……”

“纪越华……！”花溪临意识到不对劲，大步走到办公桌前，猛地压下他的双手。

贲张的、战栗的、震颤的……

祝年余瞳孔骤缩，霎时联想到他和葛之遥复现出的——西郊枫香异变爆发点成型方式。

“小心！他的状态不对劲！”

话音刚落，【嘟、嘟、嘟、嘟……】

内部的高权限通讯？

电光火石之间，葛之遥冲过去接起——

【我是姜意风。注意：异变区可通过全城所有受控人群开启，迅速防备！】

葛之遥死死盯住浑身战栗的纪越华。

联结介者时正常的浅蓝凝波，此时竟然转向透明的深灰色，并且以恐怖的速度变黑。

花溪临和祝年余挡着，葛之遥握住通讯器，哑声回复：

【小少主，纪越华也受控了，现在正在开启异变区，目测等级B、不、A级以上……】

“嘭！”

黑暗骤然急遽地蔓延开，以纪越华为圆心，挡在前方的花溪临和祝年余瞬间被吞没。

在黑暗彻底吞没这个位置之前，【绿瞳】运转到极限，葛之遥睁大眼盯死了异变区，只捕捉到一块公交站牌。

他传出这唯一的信息，对着通讯器喃喃道——

【“罗盘站”】

两头的通讯器同时掉落。

……

*

“意意。”被子蹭蹭，爬上椅子哄人，“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姜无业游民满脑子工作。

纪越华受控……？唯一可能的触点，就是糸安署长办公室内置的异变区。

姜意风思索着，此时没空陪被子闹，只是突然问了句：

“容珘的【记忆复现】能力，能做到什么程度？能直接复现一个时间点么？”

被子包住人，挡住电脑：

“不能，他的复现单位是场景，时间或空间都做不到。”

姜意风思索着方才葛之遥留下的“罗盘站”三个字。

他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地名。

在初次进入销宓都西干道异变区时，登上那辆莫名其妙的公交车，所遇上的第一站。

【1号线路终点站是，旧主坟站；下一站是，罗盘站——】

现在他有个极其糟糕的设想。

所谓的2030年，真的在2025年的未来吗……？

如果，容珘的复现能力能够叠加其他效果呢？

温被某子见姜意风没打算再看电脑，便团吧团吧帮他“啪嗒”一下关掉了。

然后爬到桌上，递给他一杯温水，还有三粒令人浮想联翩的消炎药。

“意意，每天吃三次，中午的别忘了。”

“…………”

姜意风微笑，接过，拿出灌蒸馏伏特加的气势，灌下三粒消炎药。

“现在还难受么……？”被子试探着问。

姜意风选择屏蔽这个问题。

昨晚大半夜醒酒后，他们就“有没有喝断片”的话题进行了一场大讨论。

在姜意风喊出“老公还是老婆？”以作为自己没断片的论据后，又展开了一场关于男男、不对、人被……

算了，总之就是关于姜意风和温午盏之间的生命和谐交响乐。

姜意风曾经天真地评价温午盏技术好，但那是基于温午盏客客气气提供生理帮助的情况。

毕竟养他大，过去二十五年人生中所有的……经验，都是在温午盏的怀里进行的。

温午盏自然熟悉他，自然能让他……舒服。

但昨夜由于一些玩火自焚之类的意外，某人并不打算继续客客气气，而是脑子一热就想把人生吃了。

某人小心哄着的人也同意了，还主动邀请了。

于是就被生吃了。

什么技术，什么熟悉，什么舒服，在漫长的狼吞虎咽中简直全部屁都不是。

弄得Enigma都撑不下，险些哭了许久。

……

咳咳，总之现在，姜意风坐着的滋味并不好受。

吃了消炎药，温被某子接过杯子放回桌上，从桌面边缘荡下半床，搁他大腿上。

姜意风有种被盯着什么地方的错觉。

但没有证据。

然后温被某子突然整床从桌面滑下来，环住他的腰，摸着他的小腹，长长地喟叹一声。

“意意，好香，怎么越养越香……”

姜意风心说好了现在他有证据了，一把扒拉开被头，心中挂念沪城异变应对事业：

“行了行了，难不成越养越臭么？有事问你，前几次和那个‘新主’过手，看得出他的介者能力么？”

最关键的是——“能不能和容珘的【记忆复现】叠加？”

温被某子：“意意，你怎么只关心其他介者……”

姜意风真要暴走把它的棉花掏出来刑讯逼供了。

温被某子麻溜麻溜地往上梭，裹住他的双臂到脖颈，安全道：

“【逆生】，他的能力是时间维度的【逆生】。”

“具体？”

“调整时间线，在时间线上插入确定的点位，由这些点位生成完整的因果。不过其实不涉及空间维度，只能勉强达到不可控级……”

姜意风没兴趣听它欲扬自己先抑他人，抓住关键点：

“在时间线上插入点位生成因果？那如果他插入的是场景呢？”

温被某子一愣，转瞬之间变成温午盏，与姜意风对视上。

——如果插入的是从不同空间复现来的场景呢？

两人蓦然意识到，那就足以生成覆盖全城的完整因果！

姜意风猛地起身。

难怪。

难怪“晨昏里”把守着一个通往所有空间的异变核心。

难怪容珘把他的吸引力全引到信生药业借由核心的周转渠道上。

一切都是为了掩人耳目，隐瞒那个核心最大的用途——

抵达整座沪城所有空间，复现出可能导向2030年的场景！

姜意风在销宓都西干道异变区所见到的未来，那不是5年之后，而是新主与容珘在过去整整二十年间，筛选构建出的未来。

他见到的2030年不会在2030年才发生，最糟糕的情况——

眼下就能构建出来。

一座完全由介者控制的城市。

昨夜下半夜见到一般无二的月光倾角，再一次徘徊入脑海。

黑暗不再掩藏跫跫足音。

2030年沦陷的一切，即将投映到当下的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