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前，姜意风他们踏入信生药业片区。

别墅带基本都是私人住地，信生在沪城东西南北各线也都遍地是零售点，因此上区别墅带这片便显得格外的……

有违常理。

将近晚间九点，信生那带从前厅到庭院，灯火渲染浸透得金碧辉煌，肖斯塔科维奇的圆舞曲飘荡在空气中，钢琴声渐低，只余弦乐若有似无。

前厅三三两两偶有人穿行而过，姜意风只略过一眼。

都不认识，但看那步态神色，估摸着都是生意人。

姜意风打了个手势，示意纪越华和花溪临：

“给特情部报批，从前厅到庭院这片随时准备抓人。我们绕后。”

他们潜入信生药业内部，医药业的研发设施都不在这儿，显然不是后端基地。

若说前厅还保留别墅的样态，内里则极其简练。

一条中空的金属环柱从地底向上延申，贯穿整幢别墅内部。环柱穿过的每一层外延伸出冰冷的廊道，廊道上排布着一间间房。

看着像远景敞视监狱。

每一间房都亮着昏暗的灯，不与前厅争夺一丝明朗。

姜意风抱起被子往自己的联结靶上就是一抵，调用【万媒共源】，瞬间往每一间房覆去。

……没人也没介者？

姜意风迅速反应过来，照着远景敞视监狱的设计，办公室是被监视的，而监视他们的位置则在——

他盯住中央的金属环柱，低声问纪越华和花溪临：“走，进去看看。你俩信息素抑制剂都打过了么？”

两个Alpha确认没问题，一行人从别墅内的一层，往金属环柱溜进去。

靠近的途中，还未到达环柱，纪越华和花溪临的呼吸就已经开始变得粗重。

姜意风反应过来：“不是腺体。挡住联结靶。”

一层【战场】与一层【重力场】的气息各自挡住，两人缓过来跟上。

纪越华顺带确认：“下午我俩应该是在信生这带起反应。那个感觉和现在一样。”

“行。”

姜意风压下心里对祝家那带黑暗说不清道不明的怀疑，优先处理眼下的信生。

环柱前的金属门需要权限通行，在他暴力破开之前，怀里的被子变回温午盏反手扣住他：

“意意，里面是异变区，屏蔽效果和上次糸安署长办公室一样。”

后面两个Alpha看着他们少主配合着被子十指相扣，牙酸得不行，各伸出一条腿。

覆上【重力场】和【战场】，“嘭！”一声踹飞了金属门。

门开瞬间——

姜意风突然出声喝道：“纪越华花溪临，退出去！”

但还是提醒得晚了！

几乎只在瞬息间，混乱浓郁到极致的介者气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纪越华和花溪临两个二愣子，收腿便是一个踉跄。

强度接近封顶的【重力场】和【战场】，竟然连瞬息的时间都没能争取到，覆盖在联结靶上的防护直接被环柱内的介者气息爆开。

像是一场介者气息集体暴力的狂欢。

姜意风见他俩情况不对，当即转身，强行挡住纪越华和花溪临，往金属门外一甩。

两个Alpha站定清醒过来那一瞬，只见环柱金属门内的姜意风回头，留下最后一个命令：

“转接特情部，报批逮捕前厅和庭院所有人，先别通知三署。”

“这边我来处理。”

……

金属环柱内部不同于糸安署长办公室隔间，并非直接承载异变区，而是用一个暗沉沉的库仓作为接口。

姜意风一踏入库仓，温午盏本想把人揽起来吻住，怕妨碍姜意风行动，便俯下身凑到喉结下，吻他的联结靶。

再混杂、强度再高的介者气息，在不可控级别的旧主面前，都形同虚设。

只要温午盏护着，没有一丝气息能够妄图闯入旧主的层层封锁，与姜意风的联结靶结合。

除非同为不可控级介者。

姜意风双手扶住温午盏，两人就着这个姿势，一进一退，踏入库仓衔接的异变区。

落地那一瞬，他打开手机，看了眼方才在异变边界给自己发送消息的时间——

“时间没问题，看通讯延时，空间坐标起码差6个时区。”

库仓内部同时连接三块巨大的空间碎片。

此时，他和温午盏落脚的这一块占地面积极广，一眼望不到尽头。

整块空间碎片上，一幢幢冰冷的大楼成块堆叠，像是荒地上突兀而连绵的冰箱群。

姜意风和温午盏随意进入最近的一幢大楼，果不其然，整幢楼内部完全囤积满了信息素抑制贴。

正好联结靶被温午盏反反复复灌满了不知多少次。

姜意风直接调用他的【万媒共源】，从原地划开波纹，一圈圈迅速荡漾开去。

——混乱、无序、原始、刺激性，以及，乱人心智。

凝晶荡漾所及，无一不是介者气息强行灌入联结靶后，模拟出的信息素气息。

这样的气息，附着在沪城每个Alpha与Omega必用的生理品抑制贴上。

姜意风阖了下眼。甚至尚未感知到空间碎片的尽头。

温午盏察觉到他调用【万媒共源】渐渐乏力，也不替姜意风感知，而是把更多的纯净凝晶渡入联结靶。

“唔……意意，再吸点，就能看到了……”

死被子。

姜意风咬咬牙，挤入最后一滴凝晶，脑海中豁然似绷断了一根弦。

“温……”

“在呢，意意。”温午盏轻笑，把瞬间被冲击到极点的人扶住，指腹抹去他唇角一点津液，哄他，“放松，别怕，继续用。”

【万媒共源】的范围再次骤然增幅，终于扫荡到空间碎片的尽头——

姜意风被死被子弄得，混混沌沌，却还是拼命缕清脑海中的思绪。

身体每平复一次，便借着那间隙勾勒碎片边缘的地形。

“起码两万平方公里……”Enigma终于到达极限了，“温午盏、不要了……够了……”

温午盏依依不舍地放开人，揽着他缓过呼吸，只听得怀里的人硬撑着：

“不要了！快去下块空间碎片……”

“好啊，意意。”温午盏心满意足。

另外两块空间碎片，占地面积同样在两万平方公里左右。

从落脚点到碎片边界，每一寸空间都用来囤积混有介者气息的信息素抑制贴。

别问他怎么知道的。

姜意风探查出最后的地形时，感觉浑身已经快瘫软成一片云了。

死被子、是不是吃得越来越多了……他真有点撑不住这攻势。

姜意风满脑子乱糟糟，这时纪越华送他的回旋镖——“姜意风，能不能想点正事？”——晴天霹雳，锤进姜所长兼代理署长的脑海里。

服了。死被子真是让他堕落了。

异变区内的时间与外面2025年连通。

姜意风当即拨通联结研究所，同步了销毁信生上游囤货的计划，催促那边准备投放靶向药。

毕竟，六万平方公里信息素抑制贴，足以控制十座沪城的存货。

一旦被毁，可想而知人类会面临来轻与他背后那位介者何等程度的反击。

“温午盏，六万平方公里的抑制贴，全部湮灭，能做到么？”

被子磨蹭。

姜意风懂了：“回去想玩什么……？让你蹭？”

被子心花怒放，但还是磨磨蹭蹭。

姜意风咬牙：“帮你手洗。”

温午盏当即往联结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涂满封锁，随后起身。

两人退回库仓，温午盏正想从接口直接湮灭三块空间碎片。

“啪嗒、啪嗒、啪嗒”。

暗沉沉的库仓顶上，与前厅庭院同样金碧得令人晕眩的灯光，骤然投下。

金属环柱贯通的别墅上层，一个介者以他惯来喜欢的观察方式，投以俯视。

身后，未知的介者依次排布开，粗略扫一眼，约莫三十个。

温午盏正想退后护住姜意风，却被轻轻推开，只见姜意风面色淡定：“你去湮灭抑制贴。”

姜意风从晃眼的灯光下步出。

温午盏犹豫再三，还是孤注一掷，汇起【万媒共源】吞涌向空间碎片。

后面的位置完全暴露在介者面前。灯光后的阴影投落于姜意风的眉眼间。

他主动走向环柱上层俯视的区域，微不可察地笑了笑，抬头——

“来轻，又见面了。”

同样的俯视与观赏，不同的时空与信息。

“上次、上上次，每回你都被解决得太快了，轮不上我们交手。”

来轻似是被姜意风的放话给戳中了什么笑点，撑着廊杆笑得弯了腰：

“好可爱，好可爱，哈哈哈……没有温午盏护着，你知道你落入介者手中会发生什么吗？”

他挥退了身后的介者：“如你所愿，亲手……让你哭。”

以环柱为中心，别墅内部的磁场骤然混乱！

来轻从上层的廊道翻身落下，触地那一瞬，姜意风当空一脚，“呼！”一声直扫他的头骨！

不料磁场骤然失灵，路径错乱，姜意风的足底从他头顶擦过。

“啧，好凶。”

来轻不急不缓地走来，磁场别开路径，一路为他开道。

姜意风的攻击通通落了空。

就在姜意风下一个肘击捅向来轻的脏腑时，来轻忽地步踪迷乱，接连几个看不清痕迹的闪身。

下一瞬，他竟然握住姜意风的手腕，顺着往上探！

“没有了吗？你真的很香，温午盏在，我还没法真拿你怎样……”

戛然而止。

来轻忽然意识到，姜意风的笑意越来越明显。

就像年少的锐意，锋利笔挺，遮掩不住骨子里的骄傲风发。

——不对！！

常年徘徊于暗面的危险警铃大作，来轻瞬间松手，正想退，但来不及了！

半个瞬息间，姜意风撕下他联结靶上温午盏封锁的那层凝晶。

融合了旧主的冷灭与Enigma的意气，联结靶模拟出的信息素转瞬间迸裂炸破！

蛮横、无畏、绝对的强大。

与此同时，库仓内连通的三块空间碎片，漫天的危险气息铺陈叙落，整整六万平方公里，以一种令人瞠目欲裂的速度消亡。

姜意风难得笑了。温午盏能够领会他的意思。

“来轻，自从在浮安场得知联结靶能够模拟信息素后，我就很想让你试试。”

“人类即便是Enigma也伤不动顶级介者，那Enigma和不可控级叠加，联结靶模拟信息素攻击介者，会发生什么？”

是啊。会发生什么……？

来轻在身体被完全贯穿、压制回罗盘本体摔落在地时，残余的意识，仅让他隐隐约约，听见最后一句话——

“主动权从来不在任何一方手中。人类不是任介者宰割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