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半溪这一次听得分明,那声音就是从花归月身上传来的,绝不是自己幻听。
【再次提醒宿主】
【任务目标:进入内门,接近沈半溪。】
【任务奖励:解毒丹×1】
沈半溪睁大了眼睛,心说:还有这好事?
沈大小姐虽说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在花归月这里素来吃瘪,还没体会过这种天降馅饼的感觉,表情都有些控制不住了,舌尖悄悄从左边嘴角滑到右边回味了一番,鉴定这馅饼简直是人间美味。
她咳了两声,勉强压住上扬的嘴角,强迫自己的脑子思考正事。
或许花归月这是被什么奇奇怪怪的妖物缠上了?还是说她这时候就开始练什么诡异的魔功了?
不应该啊。
前世被自己纠缠的那七年里,花归月一直都是满心向道一身正气的,从没有入魔的迹象。
虽说就算是练了什么魔功,以自己的废柴怕是也发现不了。
她听见花归月又问:“你为何来此?”
沈半溪这才从愣神中醒来,嗫嚅道:“我就是……来看看,那个,观摩剑术。”
这话过于扯淡,然而花归月却没有表现出一丝的好奇心,只留下句“请便”。
对方能听见就听见吧,那声音虽然难听了点,但目前来说没什么害处,修真界无奇不有,得到一点奇奇怪怪的机缘不算稀奇。
就算有什么问题,她也没那个胆色灭掌门亲女儿的口。
花归月回到场中,继续拿起剑。
起手一式,鼎镇山河,横剑平举,双足分立,剑气稳守周身。
浓半溪维持着方才呆呆的表情,傻愣愣地看着她。
第二式,玄火淬峰,剑尖微斜,手腕轻抖,剑势如虹,锐不可当。
沈半溪还在看着她。
……
最后一式,鼎破乾坤。花归月往往练不好这一招,这招剑气四散如雷霆,借其反冲之力疾退,是收势,也是蓄势,进可攻退可守,游刃有余,与她素来不顾一切以命搏命孤注一掷的作风分道扬镳。
她已经练过千次万次,却始终觉得自己与这招隔着一层,难以悟透。
而场外,沈半溪正双手托着脸,一双大眼睛里清晰地倒映着她的影子。
每天练剑练到恨不能只睡两三个时辰的花归月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能闲到这个地步。
白日里遇见她的时候,花归月一眼就看出出对方的修为不过炼气中期,比起许多外门门人还有不足。
拥有上好的资源出身,却这么虚度光阴白白浪费。
花归月握剑的手微微用力,长睫垂下,不知在想什么。随后她长舒一口气,没有看沈半溪一眼,自顾自将剑招练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过了子时,月上中天,她才意犹未尽地收起木剑,准备回房休息。
转身走了几步,又迟疑着停下了,回头看向沈半溪的方向。
那个小小的黑影还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她叹了一声,又回身向沈半溪走去。
走近才发现,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膝盖曲在身前撑着手肘,双手托着肉嘟嘟的脸蛋,就以这样不讲究的姿势睡得香甜。
早春的天气乍暖还寒,沈半溪却穿着单薄的春衫,那五彩斑斓的颜色在黑暗中隐匿,只有白皙的皮肤依然显眼,落在花归月眼中几乎隐隐发着光。
她试着唤她的名字,对方却只是脑袋往下滑了点,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花归月哭笑不得,一时坏心眼儿起,将她的右手拉了一下,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
睡姿瞬间失去了平衡,沈半溪的下巴尖在空中划过一道流畅的弧线,在扑倒在地之前骤然惊醒,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在她抬头前,花归月的笑意却已经收敛,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沈半溪迷蒙间本想追上去,腰间的储物袋却在此时微微发烫。
打开一看,发现是传讯玉简有新的信息。
沈半溪打开它,一声差点掀了她的天灵盖的咆哮响起。
“沈半溪你又跑哪里去了,给我滚回来!”
————
玄鼎宗丹阳峰,沈半溪的住所前,一位女子长身而立,面有怒容,正是玄鼎宗的宗主梅笑雪。
等沈半溪着急忙慌地从杂役峰经传送阵赶回来,梅笑雪的怒火快要把房子烧着了。
沈半溪心里暗道糟糕,下意识就像转身开溜。
身后传来一声冷斥:“去哪?”
声音气势逼人,仿佛即将爆发的火山一般让沈半溪胆战心惊。
沈半溪迈出的脚又收回来了,转身堆出一个笑:“娘,这么晚了,您不回天枢峰去找我爹,来我这里……有什么事啊?”
梅笑雪皮笑肉不笑,想起这糟心女儿干的事情,嗤笑一声:“怎么?凡俗的劣酒喝多了,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玄鼎宗门人素来行的正坐的直,你倒好,自己的灵石败光了就去偷别人的用,小小年纪这般做派,我跟你爹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沈半溪想不起来前世这时候自己闯了什么祸,干脆利落地认了:“娘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保证绝对绝对没有下次了!”
谁成想这副样子惹得梅笑雪更加火大,指着她的鼻子怒声道:“你就是那死猪不怕开水烫,没脸没皮!说什么都好好好对对对,实际上什么都不改,我倒了八辈子霉生了你这么个女儿……”
这种话前世今生没少听,每次都能刺到沈半溪心里去,可如今听来,她觉得梅笑雪说的也没什么错,一反常态地没有还嘴。
梅笑雪换了口气就要继续说教。按照经验,下面的话对自己弱小的心灵可能堪称恶毒,沈半溪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正在这时,指在她鼻尖的手指突然被一只清瘦的手握住了。
“半溪还小,贪玩些也没什么,我们何须过于苛责。”
听见这人的声音,沈半溪如同见到了救星,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垮下来,点头小声附和:“就是。”
一位极俊朗的男子不知何时到了近前。
他面色有些憔悴,一双桃花眼眼波流转,一身青色长衫,气质温和,与梅笑雪站在一起,站成了细心收容了绝世宝剑的剑鞘。
正是沈半溪的生父,沈玉竹。
他凑近梅笑雪耳边软言劝了几句,又冲沈半溪眨眨眼,示意她赶快说两句好话服个软。
若是前世的沈半溪,多少要仗着母亲对父亲没脾气再皮两句,可如今看着沈玉竹近乎形销骨立的面容,她突然就说不出话了。
前世这时候,父亲就是这么憔悴的样子吗?
沈半溪不自觉地偏过头,缓缓道:“女儿知错了。”
梅笑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在沈半溪身上刮了一遍,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她,对沈玉竹低声道:“你就惯着她。”
说罢甩袖走了。
沈玉竹笑了笑,低声嘀咕:“说我惯着,你不也没舍得打。”
他目送了梅笑雪几息时间,才回头看向沈半溪:“又惹祸了?”
面对沈玉竹,沈半溪撒起娇来明显肆无忌惮许多:“爹~女儿已经知错了。”
沈玉竹似笑非笑,没理她这句:“进屋说。”
两人走进屋内,沈玉竹在桌边坐下:“真的知错?”
他静静地看着沈半溪,一双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一般。
沈半溪撇撇嘴:“不知道嘛,我今早上不是传讯跟您和我娘说了,我是重生回来的,早忘了上辈子这时候到底干什么了……”
“你倒是诚实,”沈玉竹笑道,“也不知你这丫头得了什么好运能有这般机缘。”
沈半溪撇撇嘴:“您少讹我了,逆天改命之事,哪里是没有代价的,女儿如今两眼一抹黑,还不知道以后怎样呢。”
她趴在桌子上,可怜兮兮地看着沈玉竹:“爹,您可一定帮女儿多卜卜卦,女儿前路危险。”
沈玉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当我没卜过吗?自你今早上来信后,我再卜与你有关的事情就只剩下一片混沌,窥探不到半分。”
沈半溪疑惑:“这是为何?”
沈玉竹摇摇头,好笑道:“你若真是重生一回,那便已经占了太多先机,因果也已经紊乱,若是还能随意被人占出点什么……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当天道是吃白饭的吗?早点睡吧,我和你娘要好好调查你说的那些事情,最近可能顾不上你。”
沈半溪闻言两眼放光:“那太好了!请爹娘放心,我保证安安分分不惹事!”
沈玉竹摇头失笑:“你啊。”
————
第二天,沈半溪照常睡到日上三竿,把听说自己被宗主训斥前来幸灾乐祸的宣迎琴轰出去之后,毫不犹豫地往杂役峰去。
路上遇到了几个有点眼熟的人,看见她就跟见鬼了一样。
几个人僵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师兄,这泼妇怎么又来了?不会是来找我们麻烦的吧?”
“闭嘴,我昨日找外门的师兄确认过,人家是宗主亲女儿,货真价实的那种,咱们根本惹不起,就算她要找麻烦,咱们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这么办啊?咱们是不是要被逐出门派了?”
……
然而沈半溪径直从他们面前走过,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们,径直往练武场而去。
果不其然,花归月就在场中,不知道已经练了多久了。
昨天晚上沈玉竹走了之后,沈半溪回想起之前的事情,觉得自己的表现实在是丢脸。
看道侣练剑怎么能睡着呢?
睡着就算了,姿态还那么不优雅,很破坏形象的好嘛?
她今日吸取教训,从储物袋里依次拿出一张茵席、一张小桌案、一篮灵果、几块留影石……然后颇为得意地将东西拜访好,坐在席上,美滋滋地用留影石记录未来妻子练剑的英姿。
她今天的打扮也比昨天用心,长裙配色很是大胆,鲜艳的红色自胸口腰身蔓延开来,到四肢处变浅,在衣料边缘处经过一截浅白过渡为明亮的蓝,淡绿色的飘带绕在手臂上,随着她的动作在微风中缓缓摇曳,乌黑的发髻上簪着一朵开得正盛的花,清淡的暗香在她周身浮动。
当微风起,吹起衣袂翻飞,沈半溪整个人就如同在空气中游动的一尾锦鲤,灵动得不像话。
这花里胡哨的风格,若非穿的人容颜太盛,怕是真驾驭不了。要是在俗世的舞榭楼台,这位“人间富贵花”必然被王孙公子们趋之若鹜,得文人墨客们几句“霞为衣兮云为舞,雪凝琼貌兮月为光”之类的酸诗,倘若写诗的人恰有几分才华,说不得还能成就个“樱桃小口”、“小蛮腰”之类的典故佳话。
可惜沈大小姐没那个雅趣,满脑子都是如何摆出个最能凸显她美貌的动作,叫花归月待会看见她的时候一眼惊艳心动,然后心甘情愿按那个“系统任务”前来“攻略”自己。
完全没想到已经高达120%,夸张到数据溢出的好感度有什么好攻略的。
花归月早就注意到那人又来了,但她并没有搭理。
好像无论沈半溪想做什么,都入不了她这剑痴的眼。
于是沈半溪矫揉造作地凹了半天造型,如同媚眼抛给瞎子看,白忙活了。
不过在追花归月这件事上,沈半溪素来以“死缠烂打”为指导思想,秉持着“追道侣要什么脸”的大无畏精神和“山不就我我便就山”的行动方针,迅速切换了战略。
她抓住花归月练完一套的空隙,唤她道:“花师妹!要不要来吃点果子?都是主峰种出来的灵果,于修行大有裨益的那种哦~”
花归月皱眉,转头看去,就见某花枝招展的大小姐捧着一个果篮傻不拉几地对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