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灰影亦步亦趋地要跟着自己离开时,贝默并不意外,这个怪物在海里捕食过多次,起码在海里生活是没问题的。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
他们即将出发时,一只阿德利企鹅执意要跟着他们一起。
这只阿德利企鹅显然是负责族群繁殖期住房问题的工作,它要亲眼见证每一只帝企鹅都离开繁殖地,免得有住房纠纷。
这种事并不少见,可保育员这次却没法接受。
几只成年帝企鹅上前,试图和眼前矮小Q萌的阿德利企鹅交涉。要知道,这一批幼儿园里的贝默长得实在太慢了,很可能到了海边还不能游泳,这本来不算致命问题,毕竟他的父母爱惨了这个宝宝,一定会在海边喂养他到可以下海,但阿德利企鹅要是跟过去,性质就不一样了——
阿德利企鹅看到贝默迟迟不下海,大概会按照以往的行径,趁其他企鹅不注意,一脚把贝默给踹下去。
那很危险!
吃人嘴短,作为第一次从小企鹅那里得到工资的保育员,于公于私都不想这只天才鹅童夭折,他气势汹汹地用翅膀拍着那只阿德利企鹅,不停保证绝不会让小企鹅们半路回来!
每只企鹅的立场不同,那只阿德利企鹅自然不太乐意,万一有小企鹅中途回来了,这烂摊子族群岂不是得让他收拾?那会耽误他筑巢找伴侣的……
两方嘎嘎嘎嘎地乱吵了一会儿,一时僵持不下,直至一阵脚步声传来,阿德利企鹅不以为然地扭头。
那是一只高大凶猛的怪物,正低吼地走来……
阿德利企鹅只觉得脊背一寒,那种感觉就和在海里遇到虎鲸如出一辙!
啊啊啊有鬼鹅!
贝默在一阵企鹅的尖叫声中回头,终于注意到了那边的冲突。
企鹅的纪录片他是看过的,这情景一瞧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贝默淡定地迈着外八字赶过去,先是一翅膀拦住灰影,再看向那只明明害怕,还展开翅膀要干架的阿德利企鹅——
贝默虽是幼崽,可已经比对方高出了一大头,他低头示意这位进退两难的阿德利企鹅别怕,突然一扭一扭地走到之前的雪坑上,用脚扒拉出一层浅雪,就抱着一个完整的磷虾过来了。
阿德利企鹅再次见鬼似地瞪大眼睛。
这崽子怎么还有食物?!
下一刻,更见鬼的事发生了——毛绒绒的小企鹅对他挤眉弄眼,用那条磷虾晃来晃去地啾啾叫,显然在诱惑他!
怪物:“……”
保育员:“……”
原本还气焰嚣张的阿德利企鹅彻底晕头转向了。
怎么回事?一年不见,憨憨的帝企鹅里居然出了个这么有心眼的小企鹅!世道真是变了!
经不起考验的阿德利企鹅就这么收下磷虾,背过身摆摆翅膀,让他们赶紧走。
保育员们总算松了口气,事不宜迟,他们第一时间将小企鹅的队列整顿好,一前一后分派了不同的保育员,护送崽崽们前往海洋。
小企鹅全都开心坏了,尽管早已从成年企鹅口中听说了海洋的危险,可比起做留守鹅童在家数着掉下的绒毛过日子,没有哪一只企鹅不向往海洋里的自由生活。
可以游泳,潜水,亲自捕食并吃新鲜的鱼虾,日子真是美极了!
贝默瞅着他们激动的小模样,好像在看一群对未来生活充满美好幻想的学生。
嗐,希望大家都能少遭受一些海洋的毒打吧!
企鹅和人类一样,在陆地上直立行走,但他们走起来很慢,等走累了原地休息时,贝默才发现繁殖地还在自己的可视范围内。
……这也太慢了吧!
第一次远行,小企鹅们累得不行,不过他们孵化得早,很多小企鹅正羽已经全部长了出来,有的虽然还有部分绒毛没褪完,可个子已经和成年帝企鹅一样高大了,尤其是那位曾经想做贝默鹅子的胖墩,贝默最近才知道对方有了名字——伯利。
伯利除了头顶有一抹斜刘海绒毛没掉,身体已经焕然一新,穿上了燕尾服白衬衫,个子足有一米三!
要知道,一米三这个身高,在帝企鹅之中近乎相当于人类的一米九了!
还没一米高的贝默,在他面前简直就是个弟弟。
正想着这些,身边的灰影突然间挨过来,弯腰迅速把他整个儿圈在了臂弯里。
贝默刚要问怎么了,就听到了强风袭来的声音。
其余小企鹅都原地伫立着不动,尽量挤在一起彼此帮助。
等强风走了,贝默一时半会不想出去,他挨着灰影想眯一会儿,没多久就听到有保育员在大喊“bb”。
他一愣,尴尬地搓搓翅膀,不得不钻出去朝天啾啾起来,回应保育员自己没事儿。
保育员看他是被银色大企鹅覆盖着保护,并没有被风吹走,这才安心了。
是的,“bb”是贝默现在在南极的名字。
关于名字这件事,贝默其实有很多话要说……
每只小企鹅的名字,都是在开始换羽时由父母或保育员取的,罗曼莉塔绞尽脑汁后,便为贝默取了个“bb”的名字。
这个名字的音节和频率很好识别,而且也有宝宝的意思,他们都很喜欢。
只有贝默强烈抗议。
而罗曼莉塔是一对开明的父母,发现宝宝对名字很有自己主意的样子,索性将取名权还给宝宝,让他自己取一个听听。
贝默倒也不想和爸妈作对,可顶着“bb”这个名字,他以后在南极怎么混?
贝默当时就把以前在怪物面前的做法重演一遍。
他的名字在南极基本没有重名的可能,怎么都比“bb”好吧?就不信爸妈不喜欢!
罗曼和莉塔果然恍惚了很久。
天啊,他们鹅子怎么会这么有文化?
这名字他们一辈子都取不出来!
看着爸妈不停点头赞许,捏着一把汗的贝默彻底松懈下来。
然而第二天……
“贝默bb!贝默bb!”罗曼和莉塔的喊叫声环绕着整个繁殖地。
贝默起初以为是他们记错了,还扑过去纠正了几次,可很快,他就发现爸妈是故意的。
明明知道他在哪儿,却走哪儿都这么喊他,他就算回应了,也要故意多喊几句,生怕其他企鹅不知道他们鹅子的威名!
罗曼说:“bb是小名,贝默是大名,我们一起叫就不浪费了!”
那几天,没脸见鹅的贝默几乎要把头埋进屁股里了。
爸妈的招摇,让繁殖地的其他企鹅都知道了他的名字,也跟着这么喊他。
贝默曾委婉地说过不用叫得这么繁复,他是个极简主义的企鹅,叫他名字就可以。
众鹅表示知道了,体贴地去掉“贝默”二字,从此都叫他“bb”。
贝默耸翅膀:对鹅弹琴!
好在怪物很给他面子,没有随大众叫他bb,大多时候还是用原本的声音叫他“呼呼嘶嘶”。
这里距离海边还有三四天的行程,稍作休息后,保育员就带着大家继续前行了。
走过一段平坦的冰架后,保育员便在一个冰坡前停下,然后缓缓趴下,用肚皮呲溜地滑了过去!
小企鹅们立马学习着滑过去,滑冰很舒服,一点儿都不累,而且速度快,贝默用肚皮一直滑到冰面变平,他还是不想起来,用小翅膀推着身体继续往前。
等要起来时,却发现身体自发向前冲去,贝默有所预感地扭头,果然是灰影在后面推着他屁股……
其他排着队慢吞吞走着的企鹅们,就这么看着那只最小的鹅子被老外鹅一路推着前行,渐渐冲到了他们的前面。
一直担心贝默会掉队的伯利:“……”
尽管哭笑不得,可成年企鹅们始终看得目不转睛,这只小企鹅给了他们太多惊喜,说不定能从中学习到以后保护其他同样发育迟缓的小企鹅的方法呢。
滑行中的小企鹅似乎怕没换好的绒毛保护不好肚皮,居然还用银色的鳞片垫着肚子,等滑了一段时间,就起身,做出要换一种方式滑行的样子。
看到这里,几个保育员的喙部都张大了。
他们成年企鹅站着走路还时不时会滑得摔倒,这小鹅子不会要站着滑冰吧?也不怕摔得爹妈不认?
转眼,他们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贝默不是傻子,帝企鹅的身体不像人类那么灵活,他才不会玩滑板找摔呢!只是不想企鹅趴了,他要换一面躺着!
这叫均匀受凉。
辽阔的冰架上,日光刺眼,始终在最前方带路的成年帝企鹅,这时听到了一阵呼呼声靠近,他警惕地扭过头。
平坦光滑的冰架上,一只最小的企鹅崽子,就这么毛绒绒地躺着从他身边淡然路过了。
“……”
保育员:你这辈子有没有羡慕过一只小企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