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凤沉吟片刻：“至于释义之争，我想我有办法了，不过在具体推进之时，我还是希望你能帮衬一二。”
“这是自然。”云霄轻声道。
九凤继续说道：“祖巫有意将九千四百个常用巫文分部刻入传承殿，而十二座传承巫殿，除了祖巫，只有大巫令才能开启。”
她顿了顿，语气愈发认真，“最重要的一点，没有巫族血脉，很难看清祖文。唯一的方法，就是先从地巫文开始学，从下往上反推大巫文，最后入传承殿体悟祖巫文。”
云霄微微颔首，目光中透着几分思索：“看来传承巫殿我是非去不可了，如此，还要麻烦九凤大巫。”
九凤微微一笑，点头道：“好说。巫文巫咒起源于‘盘古’，根本在于十二祖巫的真名。十二位祖巫分别掌控十二脉大地法则，其巫名书写即为诏令，念诵即为神旨，无论是诏令还是神旨，皆能调动相应法则，是以神威莫测。”
她指尖凝聚一缕火焰，缓缓演化：“十二大巫是祖巫以精血造就，其血脉中自然生出一字，此即大巫文。大巫再以精血造巫，这些巫的血脉中亦生出一字，称为天巫文。如此递推，每有一巫新生，其血脉中便生出新的巫文。越往后，威能越小，故无人能学全，也不必尽学。而今更是只需要学九千四百二十六字足矣。”
云霄听得入神，微微点头，示意九凤继续说下去。
“巫文，书写出来的叫巫文，念出来的叫巫咒。以巫血书写效果最佳。通常巫文会被加持在战兵上，与战技结合使用。”
“巫咒，可独用，也能组合。从一文到多文，只要不冲突，就能发挥出不同效果，变化多端，实用性很强。”
“现在，我们从地巫文开始学。”
……
子夜归时，满庭月色已酿得正好。
石砌小院卧在雪毡里，九凤部的火气都睡去了。唯有墙角一株老梅疏影横斜，暗香浮动间，将月色筛成满地碎银。
云霄立在阶前，低头看向袖口，十二月小兔子正蜷成个毛茸茸的白团子，睡得香甜。月华透过云纱洒落，为小家伙周身镀上一层莹润的光，仿佛捧着一泓凝固的月。那小小的身躯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唇边时不时溢出些许奶香。
夜风拂过，小家伙无意识地往袖子深处缩了缩，耳尖掠过一道银辉。月光便愈发温柔地笼罩下来，在她周围织就一圈朦胧光晕。
远处山峦起伏如墨，而这一方庭院却被月色洗得发亮。石阶上的积雪映着清光，竟分不清是月色更皎洁，还是那抹小小的身影更明净。石阶、梅枝、雪地，连同那团小小的白绒，将夜色酿成了琼浆。
……
云霄并不知道这一幕落在了两个女人的眼里。一个清雅至极的女人抬起玉手，仿佛想要抚摸小兔子。她温柔地凝视着小白兔，轻舒一口气，疲惫地闭上了微红的双眼。
“是她？又是她……”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威严的声音带着不甘的质问，“她到底有何特别之处？凭什么能让她另眼相看？”
“来人！”
“娘娘有何吩咐？”
“传旨，命九炎即刻前往不周山以南，捉拿云霄。”
……
金乌破晓，打坐一夜的云霄起身。
“小十二，起来了。”
床上的白团子动了动耳朵，传出闷闷的嘟囔：“再睡会儿嘛……就一会儿……”尾音还带着未醒的奶气。
云霄挑眉，指尖抚过一只耷拉的兔耳朵：“昨日是谁说要跟我去九凤部看热闹的？午后还要习字，莫要误了时辰。”
“唔……坏云云……”白团子不情不愿地拱出被窝，顶着几绺翘起的绒毛，红眼睛还半眯着。
牵着还没支棱起来的小白兔，云霄拎起酒壶便晃出了门。晨雾还未散尽，她踩着露水浸湿的石板路，漫无目的地游荡起来。
钦原死的那一刻，她的气运涨了两倍不止，她从没想到天庭妖帅身上会有那么多的气运。
同阶之中，她的气运可算强盛，但与天帝钦封的十大妖帅一比，实在不算什么。
如今她被劫气不断侵蚀，气运流失的速度日益加快，靠普通太乙的气运补充已经是杯水车薪。老乌龟可是大能中期，且天命加身，一般大能都扛不起他的命。
云霄两眼放光，心头火热，只觉前途一片光明。她都盘算好了，一个妖帅可补两倍气运，妖帅元神不灭，她可以循环杀人还不用担心天帝找她算账。
美，越想越美。
“小友……”一声呼唤，语带欣喜。
云霄眉心一跳，喝了一口酒，压压惊。
“前辈，有何吩咐？”
她身后，一个庭院，茅屋三两间，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煮着汤，青烟袅袅，映着天光，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笑得慈祥，微风拂过，石锅里翻腾的汤水泛着可疑的灰绿色，飘来一股子凄苦交加的怪味。
“听闻小友会布阵化煞，又熬得一手好汤，老身可不得见识见识。”
云霄看着锅里的汤，突然发现她好像跟这位老祖撞了路线，正犹豫间，巫婆婆问道：“怎么？老婆子很吓人？”
“不不，”云霄连忙摆手，“婆婆慈祥和蔼，令人一见倾心。”
“呵！”巫婆婆轻哼一声，“这可不是你们背后议论老身的时候了。”
云霄想起那天和九凤、后羿闲聊时的情形，确信没说任何不敬的话，心下稍安：“婆婆明鉴，晚辈只是对洪荒旧事好奇，好奇而已，绝无不敬之意。”
看来洪荒真的不能乱说话，谁知道哪句就被当事人听到了。她琢磨着该去学学推演天机、扰乱天机的法门。
只是眼前这位老太太到底是什么心思，还说不准。
这时院里陆续来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客人。脸色苍白的巫族女人，哭闹不止的小娃娃，巫婆婆顾不得云霄，挨个查看症状后又进了厨房。
云霄看到一院子痛苦难受的女人孩子，于心不忍，她的阵法本只能容纳十余人，只是大巫部落不比一般的巫部，人口比风虹部落多了十倍不止。昨日虽用活水扩容到三十余人，看来还是不够。
云霄想了想，抬手引风，无煞法意环绕小院，阳光和煦，流水潺潺，鸟语花香，一派勃勃生机……孩童的哭闹声渐止，痛苦呻吟声也轻了……
待巫婆婆端汤出来时，有些小萝卜头已在母亲怀中睡着，中煞轻的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云霄打坐施法。女人们脸色仍苍白，这七情六欲之煞，她实在解不了。
巫婆婆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转身回屋又忙活一阵，重新端着汤出来。
待众人好转，已是晌午。送走依依不舍的病患，老太太咂着嘴道：“无煞法意，水灵转生，风生水起，导煞为灵，好巧思。”
“前辈谬赞了。”云霄拱手道，“您的汤药到病除，才是真的妙手回春。”
巫婆婆搅着汤锅的手一顿：“药到病除，妙手回春？这话听着新鲜，什么意思？”
云霄解释道：“就是说您道法高明，一碗汤药就能治好病，像春天回暖一样让人恢复生机。”
“哈哈哈！”老太太得意地大笑，缺了颗牙的豁口格外明显，“说得好！老身就喜欢会说话的年轻人。”
云霄趁机道：“婆婆，晚辈下午还约了九凤大人……”
“急什么。”巫婆婆打断她，“你方才不是对过去的事情很好奇吗？”她神秘地眨眨眼，“晚间来，路你是知道的。”
云霄一时语塞，她确实记得那夜元神出窍浪到九幽之地瞥见的红光，但要说认路……而且这老太太到底是何居心……
“不愿意？怕老身吃了你？”老太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云霄连忙否认：“不敢不敢，不瞒您说，晚辈实在不认得路……”她有些路痴来着。
巫婆婆哼了一声，从袖中摸出个巴掌大小的灯盏扔过来：“拿着这个，到了地下自会引路。”
云霄双手接过，只觉入手冰凉，那灯主体为剔透球体，搭配繁复金属装饰，顶部有环，周身散发微光。
大能异宝引魂灯。
她正要道谢，却听老太太又道：“记住，路上不管听见什么动静都别跟着去，要是走丢了……”老婆婆露出个古怪的笑容，“老身可不去捞你。”
“晚辈记下了。”云霄小心收好引魂灯，作揖告辞。
走出院门时，日头已经偏西。云霄加快脚步往九凤的住处赶去。昨日约好，每日午后九凤教她巫文巫咒，一日要学上百个巫文，极为耗神。
转过几处石屋，远远就看见九凤正倚在门边研究一块青石板。午后阳光斜照，将她的影子拉得修长。见云霄过来，她挑眉道：“沧君大人可是迟了半刻钟。”
云霄刚要解释，九凤却已转身走进院子：“进来吧，再晚些，今日可就看不完了。”
云霄赶紧牵着十二月小兔子跟上：“赶一赶总能……”
九凤在石案边坐下，目光落在兔子身上，“这小家伙倒是乖巧。”
云霄笑笑不语，指尖轻轻挠了挠兔耳朵，小兔子趴在她膝头，大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她可不会承认她跟兔子说过，这里的巫喜欢吃肉，尤其是和日月有关的兔子肉。
“看来养得不错。”九凤随手拨开被风吹到眼前的发丝，不再多言，转而指向案上堆积的石板，“先看这些，我都做了标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