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板车缓慢进入大兴都。
高耸的城墙里，五双动物样的双眸悬在宝顶上方的巨型广告牌上。
水梧桐已经被面前的景象惊呆了。
哪怕仰头仰到脖子快要断掉，也无法看清最矮建筑物的楼顶。
她远眺着大到仿佛压抑在人心头的眼睛。
霓虹灯闪耀全城。
她眯起眼，将手挡在了额头上。
那双好像是狐狸，那个好像是老鼠，那个......
五大仙！？
“大人，您看什么呢？”李旺牛和昌顺一块儿推着平板车，它哼哧哼哧，好奇问着。
“没什么，就是看看......比我更大的大人们。”
这么讲应该是没问题吧？
水梧桐扭过头，顺便搭了把手：“城墙居然也能随意进出了，真不错。”
“哎呦那不是没到点儿嘛！”
“大人你们在钱庄里，又是晚上才开，那时候我们早被赶出去了！”李旺牛边说边摇头。
“我们也就只有早上10点后到下午18点前可以进入大兴都。中午还需要避开用餐的上层大人们。”
钱庄晚上才开？
哦对了，晚上才是鬼怪们行动的时候。
让丁等级以下鬼怪的早上10点后进入，实际就是人类的只准夜间出行。
至于避开中午......
鬼怪也许也会吃点宵夜？
“大人我们快走吧，看时间马上就要到中午了。”
李旺牛瞥了一样天空。
“下午18点前我们要治好锁子，按商量好的还要把您送回钱庄呢！”
“不送也行。”
水梧桐随口那么一说。
她是随口客气的，可李旺牛它们可不这么认为。
“说好的怎么能不送呢！”它急了起来，“送您是必须的，再怎么着也得送！”
即使后续水梧桐也许会反悔。
哪怕它们得不到医师的情报，光是钱庄的人和它们来往，日子都能好过许多。
水梧桐咧了咧嘴。
“你们要送就送，我没意见。”她平静道。
高楼耸立。
彩色的灯光照的人忍不住恍惚。
五大仙的双眼就像是无时无刻都在监控的机器，让人的身心都承上重量。
鬼怪来来往往。
带着各式翅膀的豪华车厢胡乱飞行在空中。
地面上，只有光着双脚的“低下等级”。它们都低着头，沉默地避让着飞车。
“那个医师的医馆在哪儿？”
水梧桐打量着四周。
这里垃圾丛生，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医馆该有的环境。
李旺牛做贼似的朝她挤着眼。
它们先是佯装趴在锁子身上惊恐摸索了一阵，而后加快速度似乎是想要去哪儿。
昌顺往轮下踢了块石头。
吱嘎吱嘎——
它们强行拖拽了许久。
终于，轮子裂开，平板车顺理成章地移到了旁边大楼的屋檐下。
“锁子啊！你撑住！”
它们还在演戏。
过往的鬼怪没有看它们的。
假装焦急了一阵后，昌顺守在车前，而李旺牛则快步靠近了大楼的某一块墙壁。
咚咚咚——
高楼上打开了一扇小窗。
一个布袋自上而下，砸到李旺牛头上的，是烂鸡蛋。
“嗯！？”
水梧桐被这样无礼的举动吓了一跳。
她看着李旺牛，迟疑着，要不要去问候一声。
李旺牛好像习惯了。
它随意抹了抹头，继续敲着。
小窗再次打开。
这回，远远的，水梧桐从缝隙中看到了一双眼。她有意将袖子捞了捞，抬起手，朝窗户那儿仔细瞧着。
愤怒转变为......带了点紧张的讨好？
窗缝里的眼神变了又变。
咔哒一声。
李旺牛所敲的墙壁上出现了一道小口。
正正方方，还有摁键。像是用来运行李的。
“谢谢大人帮忙！”
窗户已经闭上，李旺牛从墙壁处跑回，和昌顺一块抬起锁子就往方口处跑。
“大人您请跟我们来。”
水梧桐跟着它们。
昌顺抱着锁子深蹲着进去。
而后李旺牛外面一立，伸手请水梧桐进去。
水梧桐掩了掩鼻子。
小小的空间里，人只能弯着腿站着。她进来后，李旺牛也进来站在了摁键旁。
按钮轻按，沉闷而厚重的机械声。
稳步上升中，水梧桐觉得，这里的科技似乎比玄罗城还要再好些。
四角楼内的四角电梯她还记得。
透明的，还有些颤颤巍巍的。
可大兴都里似乎没有。
这个行李电梯她甚至看不清厢内长的是什么模样。
一束束红光后，李旺牛给她让出了位置。
“大人，您请先走。”
它恭敬着。
“你们来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呢！？”带着几分责怪的语气在刚开门时就已经传了过来。
“很危险的！”
“危险什么？”
水梧桐寒着一张脸出来。
“你们过来没问题，带它们......”
那名医师站在门口，身后，整层楼都是它的家。
“万一被看到，我怎么解释？”
“这一层都是你的，你还怕被看？”水梧桐嘲讽了几句，“怎么在这儿弄了一层？底下到处都是垃圾，哪里能配得上你啊？”
“虽然大家都是丙，可你是钱袋子里的，我是外面的，我们的福利可没你们好。”医师像是在抱怨。
“你们说来就来，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它说着，抬手示意让李旺牛和昌顺把人抬到里间去。
血还在滴。
但锁子已经白到不能再白了。
它真的快死了。
李旺牛它们小心翼翼又慌慌张张，左顾右盼地好不容易找到通道后，抬着人就往里冲。
“你为什么要带它们来？”
水梧桐刚抬动一步，医师就靠近过来。
“送我回钱庄的出了事，那我怎么回去？”水梧桐现在很有那股子看不起人的味儿。
她算是摸透了。
等级下，平等是没用的。
她不看它们，它们却一直在看着她。
“你就不能自己走回去吗？”
“......我的脚，凭什么要落在那样的地上。”水梧桐顿了顿，找到个说辞。
“我为什么要自降身份？”
医师的表情看起来非常不能理解。
它闭上眼，许久后才睁开。
它抖着声音：“所以，你就带过来让我给它们治疗！？”
“嗯？”
“虽然现实里你的位置比我高，可等级上我也是丙，你就不考虑考虑我的自尊吗！？”它压抑着愤怒，龇牙向水梧桐低吼道。
水梧桐凝视着它。
“我不带来，你这里就没有你嘴里的下等人了吗？”她眸底透着几分冰凉。
“北......江夏。”
她掏出令狐烨给她的名单。
“很多事不说不是代表没发现。”
“趁着我还乐意等它们让你治疗完，咱们最好还是不要把话讲的太‘明白’了吧？”
她只给北江夏露出了一个边边。
见它敛了脾气后，笑着塞回了衣服里。
“走吧，你的‘客户’该等急了。”
里间就是用来治疗的手术室。
听着哼哼唧唧的惨叫声，水梧桐在外间不住转着。
布局和习惯......
都和吉娘她们差不多。
它看起来也是女的......该不会，又是出自同一个研究所吧？同门前后辈？
“医师！医师你这就不管啦？”
李旺牛崩溃的声音从里间传来。
水梧桐换了方向。
“你这不就是打开看了一眼，撒点药粉就结束了吗？药粉还撒的那么少！”
“你好歹多撒一点嘛！救命呀！别舍不得啊！”
“给你们用已经是恩惠了还想怎样！”
北江夏也恼了。
“自己做违规改造失败了，这伤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后遗症，也不是什么磨损！”
它哐哐重拍着什么。
“不懂就别说话！它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长肉，肉长好了才能谈后续怎么治！”
“你是医师我是医师！？”
又是一记重响。
“那这位医师，它该怎么治呢？”
水梧桐懒洋洋地靠在手术室的门边。
这环境......
真的是丝毫都不考虑感染的全菌式房间啊。
那手术台看起来都油了。
北江夏忍了又忍。
它低着头不情愿道：“给它撒了生肉粉，回去养着等肉把露出的部分都长起来。它这张皮是肯定不能用了，它的改造是把原皮剥了的，那就得换皮。”
又是换皮。
水梧桐原本还在微笑的面容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李旺牛一直注意着她们俩。
见水梧桐表情不对，它还以为是换皮这件事又要麻烦她过来。
它急忙道：“可以可以，我带它回去养！”
“回头，回头我们自己过来。”
它向着水梧桐，用眼神拼命做着保证。
“你不想回头也得回头，我现在这里没货了。”北江夏正眼都不乐意瞧它们一眼。
它歪着头，漫不经心。
“你怎么能没货呢！那其它医师呢！？”
李旺牛怎么都没有想到这点。
“你是不是蠢？”
“我都没货其它医师会有吗！？”
“要是有，不就可以调货了吗！？我不调那就是没有！别烦啊我告诉你！”
“几天有货？”
水梧桐沉声问道。
“说不准，大概三天？”
“......不对啊，这事儿不应该问我啊！有没有货，还不是全看你们钱庄？”北江夏收拾着药罐。
“你们钱庄不给钱，那货不就有了？”
“要是这样说起来，你也是救它的‘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