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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洛西城足有三十里之遥的一座林间别院。
庭院深深,连外围的墙壁上也有了些许斑驳的痕迹,像是常年未有人能坚持清扫,以至于显出了一派冷寂之态。
可从上空俯瞰,院中活动着的人,皆身着红袍,煞是显眼。
庭中廊庑环绕,回环嵌套,四周半明半暗。是以夜间活动,难免困难了些。
一红袍人拿着竹灯笼,小步快跑,在庭院内快速穿行着。一路未曾停息,行至主厅,动作才慢下来。
他也未曾叩门,只扯平了衣袖,正了正衣襟,就径直推开了主厅的大门。
门内灯火昏暗,依稀可见已经有十多个红袍人端坐在内了。
他们看见来人,倾身向前,七嘴八舌地急问道:“洛西城中可有消息了?”
“是啊,怎的都这般时候了,还没有新人送来?”
“再过几日,贵客就要来了,人上次点名要年幼些的……说是更听话,也更灵验些……”
“实在不行,我等拿童男糊弄过去?反正外表看上去差距也不大。”
“都给我噤声!”站在门侧的红袍人怒喝。
“来鹤死了。”
厅中霎时寂静,落针可闻。
“这……这,我们,我们该当如何啊?”下首之人听闻这等噩耗,瘫坐在地。
“万一被人查到踪迹……”
“没有来使者的庇护和从中联络,这生意我等怕是做不长久了。”
“砰!”
上首之人猛地一拍桌案,顿时将所有的目光都聚拢了过去。
他沉声问道:“你说,来鹤死了?怎么死的?”
“天圣帝君诞辰,众目睽睽之下,于熊熊烈火之中,焚烧致死。众人皆言,来使者救苦济世,立善修身,形神合一。此间世事已了,帝君亲临,接引魂灵……是以,来使者如今重新侍奉帝君身侧了。”
上首之人诧异:“当时情况究竟如何?怎能就……”
“那日我身在城外,未能亲眼目睹,只听得传言声势愈烈,确认后,便急忙赶回来了。”他上前直言,“来鹤究竟为何而死已经不重要了。为今最要紧的是,我等该如何自处?”
厅中的阵阵商讨之声,直至深夜都未曾平息。
没人看到,一道细长的黑影,在夜色的掩映下,爬伏在窗边。而后于草木间穿行离去,抵达后院。
黑影脚步匆忙,却难掩轻快之态。她推开庭院前的木门,语气中的兴奋丝毫不再掩饰了。
“喻姐!我回来了!”
喻有仪闻声转头,笑着望向对方。她看着那姑娘气息有些不稳,额角还渗出了汗珠,便用袖口轻轻为她拭汗。而后揉了揉对方的脑袋,递去一杯茶水。
“别着急,慢慢说。”
“他们都回来了!”小姑娘将茶水一饮而尽,“还有还有,我听见个好消息,喻姐你要不要猜猜看?”
“哎。”喻有仪无奈地笑了笑,满足了她的要求,“嗯,让我猜一猜。能让你这般兴奋,那定然是天大的好消息。”
“不错!”她眼神亮晶晶的。
“莫不是,神雷降世,将正厅劈塌了去。”喻有仪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那些贼人被砸得断肢四散,血肉成泥?”
对面的姑娘猛地摇头:“不是不是,倘若真如这般,我早该敲锣打鼓了。”
喻有仪唇边笑意不减,轻声叹道:“那还真是,可惜了。”
“不过,喻姐你猜的也差不离,来鹤死了。”
喻有仪闻言,神情凝滞了片刻,反应过来后,她急切地握住了对方的手。
“当真?”
“千真万确!”
两人对视良久,喻有仪才开口道:“那明日一早,就通知大家准备起来吧。”
“啊?不是说要等那些买家来了,我们再一网打尽吗?”
“怕是等不到了。”喻有仪摇头,“来鹤一死,他们便会自乱阵脚,届时无论出现何种变数,都会打乱我们的计划。”
卯时刚过,天已蒙蒙亮了。
今日的天色比之往常要更沉闷些,云层寸寸压低,日光都透不进半许。
长风怒号,后院中的女子们都聚集在一处,只待正中端坐着的喻有仪一声令下。
她们已经暗自苦练许久了,就等今天……
可天有不测风云,还未等她们占据先机,一群身着红袍之人便率先冲了进来将她们制服。
一片混乱过后,喻有仪被反手压制在地。
她喘着粗气,朝前看去,双眼似要滴血。
那是一个瘦弱的,熟悉的人影。她身上穿着的衣衫,还是她前些日子亲手为她缝补的。
“是你,告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