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他言语间难得有些卡顿。
“想来,是不愿父亲,或是太多人知晓的。”
“呵。”陆顺之闻言,冷笑一声,“所以,你待如何?”
廖悬伸出手,搭上了那被母亲紧捏在手中的书信,轻轻施力,没能抽得动。
“还是由我,送去给外祖父与外祖母他们吧。”
片刻后,书信被廖悬顺势抽出,他站起身,理了理有些狼狈凌乱的衣饰。
陆顺之抬头看着这个已经生得如此高大的儿子。
母子二人就这样沉默对视了许久,廖悬才俯身告退。
阿云见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正要上前将木门重新合上,就见那长公子又开始念叨了。
“母亲,久居静室,还需静志虚心,潜心追念先祖,才能早日出来。”
“滚。”
“静室幽苦,又不得食荤腥,母亲还是莫要……”
陆顺之闭上了眼。
“阿云赶人。”
砰的一声木门被关上,廊外寂静片刻,才传来阵阵离去的脚步声。
陆顺之看着窗外,幽幽唤着那个已经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侍女。
“我想去洛西……”
“夫人?”
阿云惊诧地望过去。
“我要去洛西。”
她声音逐渐坚定:“洛西也好,古关也罢,但凡是个活人,谁会愿意被幽禁在此呢?”
窗外鸟鸣阵阵,似有凉风钻进室内,惹得她腿上的旧伤隐隐作痛。
陆顺之伸手附上膝头,不禁想起了多年前,她跌于马下,摔断了腿的那个夜晚。她那亲密无间的枕边人就在身后不远处,手持长弓,冷眼望着她。
这次不会了。
她在心中默念。
不会再有人能拦得下她了。
另一侧,廖悬刚出静室,就看见侍从疾步上前。
“长公子,大皇子已至府中。”
那侍从自袖口处抽出一张被卷起的绢帛,呈给廖悬。
“是宫中递来的。”
廖悬伸手接过。
宫中之人也只能是他的姑母,也就是当今于陛下身边荣宠正盛的廖美人。
他匆匆看了个大概,收起绢帛,颔首道:“我知晓了,带我去见大皇子吧。”
二人行至去往前院的廊间。
廖悬垂眸,暗自思忖。
廖憬前些日子才传来断谷郡异常的信件,还未能等他再遣人去查,今日断谷太守已殁的消息就传进皇城了……
若说两者之间没有异常,没人会信。可如今皇帝笃信那羿仙师,他便是再上书请人去调查断谷太守的死因,恐怕不仅什么都查不出来,还会惹得圣心不悦,得不偿失。
但那羿仙师的异常,却能着人重视起来了。
往常只当他是个求财,但知进退之人。眼下看来,倒是没那么纯粹了。
——
洛西,通天楼。
时正申忽于梦中惊醒,他喘着粗气,神思不属。任凭一旁的教徒怎么唤他,都没有反应。就当那教徒准备跑出门外,去寻圣子相助时,被时正申开口拦下。
“卢怀远呢?”
“……教主您忘了?卢使者方才就被您遣去云平郡送信了,外头暴雨刚停,眼下怕不是已经在路上了。”
“……知道了。”他皱着眉,远处细碎的人声传入他耳中,显得格外吵闹,引得他头痛不已,“今日何故如此喧闹?”
那教徒小心翼翼地看着时正申惨白的脸色。
“是在行刑呢。”
时正申支起身,下榻。
教徒急忙上前搀扶着。
两人慢慢地走出通天殿,凭栏而望。
不知是不是错觉,时正申竟隐隐约约嗅到了风中含着的血腥味儿。算上时间,断谷那边的事情应该已经解决了。
只可惜……
羿正明被他安排在皇帝身边这么多年,一直本分守己,从不干涉朝堂之事。只待时机成熟,为他们的计划点上一把火。
如今却要因那代文进的冒进之举,白白将这枚棋子废掉。
“咳咳咳——!”
时正申抚着心口,痛咳起来。
“教主!”
他抬手拦下欲上前的教徒,紧蹙眉头,望着东南方向。
便是再恨,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动代文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