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自以为做得隐秘,却不知晓,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只要事情发生了,早晚会被人发觉。
这也是当初他为何半点没犹豫地就卖了陆子梧,站到梁端那边的原因。他压的宝可不是梁端这个没脑子的莽夫,而是他身后站着的,前任太守的心腹,孙六奇,孙主簿。
可这回,竟是他看走眼了……
孟必先深吸一口气,望着梁端那扭曲的五官。
他是不该偷懒,以貌取人的。
孙六奇是一贯的手段很辣,不留情面。凡是跟着他混过事儿的人,以他目前所知,没一个能有什么好下场。
原先还指望着梁端会是那个特例,他也好趁势沾上一段共患难的缘分。可就眼下孙六奇的态度来看,即便是多年的情谊,也不会让他眼中的棋子变成人的。
而陆子梧……
看看文施琅如今的模样就知道了,那位陆仙师身边是缺人得很,才短短几日啊,就提拔了数名白衣教徒在身侧。不仅让其抛头露面代为话事,还委以重任。
而他自己却无人问津……
不难怀疑陆仙师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些什么。
不过,于他来说,事情尚有回旋的余地。
孟必先半阖着眼,将眸中的异色掩去。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梁仙师,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是从哪得来的消息,重要吗?眼下最要紧之事,难道不是您的安危吗?”
他侧过头看了一眼车窗的方向。
“只怕陆仙师的人此时已经在去往您住所的路上了,说不上谁的脚程会更快些,留给你我二人的,也没什么多余的时间了。是以,我只问您两件事。”
孟必先收敛了方才不甚庄重的姿态,挺直了腰背,目不转睛地盯着梁端。
“梁仙师,倘若孙六奇当真弃您于不顾,您有想过为自己留条后路吗?若你当真落入谢璋当年的境地,您自忖有这等魄力,从头再来吗?”
——
梁府。
此处门前的街道早就不像梁端离开时那样清净了,里里外外前前后后都围满了人,只在大门正对着的方向留出了一片空余。
而陆子梧就带人站在那空地的正中央,身旁是苏相旬和管夙一左一右持刃在侧,齐鸢紧随其后。
再后方,便有约莫十数人身着皮甲,腰配长刀,昂首而立。
许是她们这群人气势太盛,连带着四周熙攘的人群也难得安静下来。众人皆下意识地屏住气息,望向那为首的蓝色衣袍的女子。
察觉到停留在身上的诸多视线时,陆子梧并没太过在意。她本就是带着人从教坛处而来,一路上声势浩大,未曾遮掩。是以,造成现下这种场面的,有大半都是她自己的功劳。
她来洛西时日尚短,便是时正申再怎么给她安头衔,也难以弥补她与旁人之间的差距。那就是,不管怎么说,她本人对于洛西的民众而言还是很陌生的。
既知如此,她就不可能浪费任何一次在众人面前刷脸,树立形象的机会。
天边浓云翻滚,再难有日光穿透云层缝隙,逃入人间。
陆子梧抬头望去,稍稍有些担心今日的天气是否会对待会儿的行动有所阻碍。
若是将人给淋成了个落汤鸡,那可就不美了……
只是她这份忧心也没能持续多久,不远处寂静的人群就又掀起了波澜。
“快看!来人了!”
“别傻站着了,快让让,别挡着路了。”
“哎!你慢些,踩着我了!”
“来的这个是梁仙师吗?瞧着不像啊?”
“是的是的,错不了。前面那车夫,看见没?那就是梁府的车夫,我见过他!”
陆子梧转身,朝着发出骚乱的方向看去。
一架青木马车正从人群当中钻出来,车上没有任何象征车架主人身份的装饰,朴素低调得很。
倘若放在别处,怕是没人会相信,这是堂堂通天教仙师出门时会乘的车架。
待梁端被车夫搀扶着,走到陆子梧跟前时,她才出声问候道:“只一夜未见,梁仙师看上去憔悴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