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日不见,梁仙师怎么就将自己给弄成这副模样了?”
说罢,她也没理会梁端究竟又在地上如何扭曲滚动了,让闲杂人等退守在外室,身边只留下了齐鸢和管夙。
陆子梧将手中的灯放在桌案上,神色平静地看向对面已经挣扎着坐起来了的梁端。
梁端发间凌乱,神情凶恶,状若疯癫,几乎快要失了理智,直面着陆子梧就怒喝道:“你我之间的愁怨,本也不过是几句口角争执罢了,竟值得你费百般心思,也要毁我声誉,置我于死地?!”
“梁仙师此言差矣,我陆子梧并非是那种,会将个人恩怨摆在台面上来说道的人。”陆子梧漫不经心地为自己辩解了两句,“再者就是,说我冤枉你?设计你?不尽然吧,你侵占的那些良田与财帛,莫非是我拿刀抵着你的脖子,逼你去做的?”
梁端面上又是一阵扭曲。
“此事并不少见,要真论起来违背教义,敛财谋私。我梁端劳心劳力地在通天教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不过是一些职权之便,想要让日子过得舒坦些罢了,谁没有个私心?他们犯的事儿,不见得比我少,怎么就抓了我一个人?”
他俨然一副要将更多的人拉下水的表现。
无论是能让他黄泉路上多点伴儿,走得不孤单,还是真想见到陆子梧突然头脑发昏,自不量力地去碰碰铁板,到最后只能法不责众,不了了之……于他来说,都要比现在要好得多。
而陆子梧却懒得与他掰扯这些东西,盯着梁端的脸一言不发。
就这样,梁端的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他那双招子在眼眶中不安地转动着。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再看向陆子梧的时候,神色间竟浮现出了几分惧意。
内室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哈。”
片刻后,陆子梧笑了一声,开口调侃道:“到了眼下这一步,梁仙师竟还能这般糊涂,也是难得一见的天真无邪,心思纯正。”
“你什么意思?”梁端逐渐平静了下来,勉强转动起了他那有些僵滞的大脑,狐疑地看向面前之人。
陆子梧眨了眨眼,颇为好心地为他指了条明路。
“我是初来乍到,年纪尚轻,难以服众。故而必要时刻,端着剑,使一些雷霆手段,用来震慑心怀不轨之徒,亦是必然。”
“只不过,用来祭剑的血来自何人,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
“事已至此,已成定局。梁仙师不妨想想,是谁将你推到我面前来,让你一步步踏入今时今日这番境地的呢?”陆子梧笑着点了点梁端头顶上方的位置,提醒着,“此事,梁仙师应当比我更清楚。”
她摇着头,叹道:“可莫要做个糊涂鬼啊,不然下辈子,还是逃不了被人利用的命。”
梁端皱着眉,警惕道:“我糊不糊涂,我自己知晓。倒是你,在这里装神弄鬼……”
陆子梧见他油盐不进的样子,手肘支在桌案上,左手托着下巴,歪着脑袋,轻声道出了一个名字。
“孙六奇。”
“你——!”梁端霎时瞪大了双眼,不自觉地向后仰去。
“年少时遇贵人,得以改换门庭,摆脱市井小贼的出身,成为一勤苦耐劳农户的良家之子。后又机缘巧合,拜贵人为恩师,为恩师铲平前路一切阻碍,一路青云直上,名利双收。”陆子梧将她方才从孟必先那里听来的说辞,挑上重点,一一复述出来。
“如今又被恩师当做探路石,却也仍无半点怀疑。”
“唉,这可真是,感天动地的师徒情谊啊。”
「技能:蛊惑人心(进行中);剩余时间:01:09:23」
“只是,你这般维护他,孙六奇可曾知晓?他会否如你所期望的一般,舍身将你从这必死的境地当中救出?”陆子梧好奇地问道。
「叮!技能发动成功,【梁端】理智值-1」
系统那悦耳的提示音响起,陆子梧压着嘴角笑了起来,决定乘胜追击。
“真是好生羡慕梁仙师你啊。我也是出身不好,却没能有你那种运气,因此一早就明白了,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的道理。自己的命,还是得牢牢握在自己手中,才最合适,最安心。”
“梁仙师,你说是也不是?”
桌案旁的两站灯火互相映照着,纠缠着,连油花炸开的噼啪声都密集轻快了不少。
梁端肩头一松,整个人失去了方才骤然得知背叛时,那股愤然之情的支撑,疲惫感后知后觉地从腰背处蔓延上来。
他佝偻着身形,哑声问道:“我的命,还能被握在我自己手中?”
陆子梧闻言,眼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含糊着开口:“不试试,怎么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