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冲击有些过于剧烈了,以至于她都没能控制住自己,一时失声。
金卓闻声,猛然将手往回缩,眼中又是那种犯了错的惶恐不安,凄惨地望着陆子梧,嗫嚅着说不出话。
陆子梧嘴角抽了抽,内心止不住地吐槽。
这演得就有点过了吧。
索性,她看在这人的姓氏上,耐下来了性子,颇为有耐心地顺着对方的意,温声问道:“这是哪里来的歹人,竟将公子磋磨至此?”
金卓扯住袖子摇头不语。
陆子梧见状,深吸了一口气,指尖敲打在桌案上动作越来越快。
有些不耐烦了。
“这是,家法……”金卓适时开口。
“就为昨日那事?”
陆子梧暗忖,不至于吧?
“不止……”
金卓否了这猜测,趁着陆子梧还没反应过来,膝行着后退几步,而后哀声下拜。
“我此番前来,还支走了舅舅他们,是有事相求。”
“何事?”
“望陆仙师能救胞妹于水火。”
“你妹妹?”陆子梧晃了晃杯中酒液,神色莫名。
“是,亦是救金氏于水火之中。”金卓抬起头,“陆仙师有所不知,我家中情况复杂,三言两语道不尽……”
“那就长话短说。”陆子梧看着他好像又要卖惨,装柔弱,博同情的模样,就赶紧将他的话头给掐住,提醒道,“像如今这般只你我二人对坐而谈的机会怕是很难得,若你再这般顾左右而言他,时间一久,旁人恐心生异样。”
她伸出手,隔空点了点金卓的手臂。
“就依金公子如今这待遇,想必是家中管教严苛,倒是你父亲若是问起来,恐怕公子也不好解释吧。”
“……陆仙师所言极是。”金卓从善如流地坐起了身,“那我便长话短说。”
“我家中,与旁的世族有所不同,主母非亲母,金氏不姓金。”
“这话怎么说?”陆子梧来了兴致。
“其实,这都是父亲年轻时惹的风流债。”金卓动作缓慢地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却一个不注意,像是碰到了手上的伤口似得,动作蓦然一僵,小声吸了口气,而后又小心翼翼地抬头向陆子梧赔笑。
“我与妹妹是一母同胞的龙凤胎,这等吉庆喜事原本放在金氏,也是值得上下庆贺一番的。只可惜……”金卓仰头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只可惜,母亲生下我们时,还只是父亲养在外头,一个见不得人的外室,并不为族中长老所知晓。”
“索性当时的父亲对母亲一往情深,力排众议,将母亲接了回去,还让她坐在了金氏主母的位置上,入了本家祠堂。”
“这不是挺好的吗?”陆子梧捻了颗蜜枣放进嘴里,一边嚼嚼嚼,一边听着八卦,“这世上多的是负心汉做了不认的,你父亲这还算是负责的一个了,对你母亲,也能称得上是情真意切。”
“呵。”金卓一个没忍住,冷笑出声,面上的柔弱怯意也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尽是嘲弄与讽笑,“故人心易变啊。”
“他情之所系,自是百般疼宠。恨不得演上一场举世皆敌,我为英雄的戏码,让世人皆吹鼓他情深似海。可一旦色衰爱弛,心念转移,便斥往日珍珠为鱼目,将之弃若敝屣,连带着他亲生骨血也分不得半点怜惜。”
金卓不知是回忆起了什么,已然是全情投入,不需要陆子梧时不时地捧哏,也能滔滔不绝。
“我母亲本为北地百戏乐团当中的一歌舞乐伎,精通鼓瑟筑埙多种乐器,加之容色姝丽,名望颇盛。许多士族豪强宴饮之时,便指名道姓,以百金相邀,只为买我母亲一曲。”
“她若能一直这般自在地活着,便是不再嫁人生子,到晚年时,应当也不会凄凉至此……”
“只可惜,她被世家公子的花言巧语骗去,本以为觅得良人,却不曾想,那些氏族里养出来的,尽是些食人血肉,还要吸尽骨髓的豺狼虎豹!”
“在他们心中,永远只有自己!他的所作所为,全是为了自己!”
“陆仙师说我父亲情真意切,当然了,他对自己,最是情真意切!”
金卓怒极反笑,扯着嘴角,松了口气。
“不过,这种人亏心事做多了,也是会遭报应的。”
“我父亲年轻气盛时,风流倜傥,四处留情。这情人多了,难免就顾此失彼,谁都想让他多留几日,多掏些银钱,可父亲呢,又只有一个。”
“这一来二去的,大家难免就会想着去求助外物,使些其他的手段。有人用香,有人下药,有人准备吃食,无一例外皆是壮阳之物。”
“可怜我父亲虚不受补,久而久之,他□□那物,就再也起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