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场里所有虫族都在这高昂的一声里转回头。
他们看到了一只有些扎眼的雄虫。
高挑,俊美,笑意盈盈。毫无预想中的萎顿和畏缩,明媚如天上骄阳。他大大方方,背脊挺拔地走入会场,自如地从侍从端着的托盘里拿上一杯酒。仿若他不是来客,而是举办者。
甚至在路过一只看呆的雌虫面前,调皮地与他碰了个杯。
他笑得可真好看。
这个念头一瞬间就在凯厄斯的脑子里,像是一场龙卷风席卷而过。
当他回过神时,那只雄虫已经走到面前了。
这个距离近得凯厄斯能看清雄虫脸上细小的绒毛。他有双非常漂亮的黑眼睛,还有漂亮的鼻子,漂亮的嘴,连耳垂也漂亮得不可思议。
这是凯厄斯有生以来见过最明艳的雄虫,他由内向外散发的勃勃生机像是一座未被开发的原始丛林,吸引着崇尚自然的虫族们。
在雄保会这么多年,凯厄斯见过太多雄虫,但从没哪一只像他一样。
难怪乌尔里克会选择筑巢。
如果是他,他也会——
“凯厄斯。”耳边传来同伴的声音,凯厄斯回过神。雄虫早已越过他走向了主家。
“欢迎阁下的到来。”俊秀的雄虫比林隽预想的要和气,也更虚假。那种脸是面具的感觉让林隽很想说一句——不想笑可以不笑。但他还是保持了基本礼仪,与诺亚·格雷索恩握手问好。
主要原因是,诺亚身后几只虎视眈眈的雌虫。一副他敢给诺亚甩脸子,就掐死他的模样。
林隽真是汗流浃背了。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他背后竟然空无一人。
哦,有只突然变成扑克脸的托勒密,像块大石板堵住了他的退路。
那还不如没有,他的存在只会影响三十六计最强一计——走为上计。
继乌尔里克,林隽人生道路上又多了一块名叫托勒密的挡路石。
越想越气,越气越笑。笑得林隽两眼弯弯,嘴角和颧骨酸僵一片,“感谢邀请。”
他们友好而浮于表面的交流了起来。托勒密和对方的雌虫一样沉默不语,像是个摆设站在后方。
眼下的场景让林隽想起以前过年走亲戚的时候,也是这样,一面明里暗里套情况,一面像上了发条的低笑点玩偶,咯咯嘿嘿笑个不停。
过了一会儿,交流会正式开始了,诺亚先行告辞,登上会场中央讲话。
作为举办方,诺亚说的官方话语非常标准,简直就像是在背稿子。他向一本书那么长的名单致谢。
林隽很惊讶也好奇,他竟然能背下这么多名字和头衔。
诺亚的声音通过扩音回响在会场内。
林隽这才知道这一场交流会竟然来了这么多大来头的虫族,甚至来了一位地位仅次于皇室的公爵。
贵族们像一窝没人买的大白菜聚在这个会场,除此之外,还有军部军官,雄保会高层,富商,甚至还有少数科研员和从教者。
正当林隽猜测这群跨行业的虫族之间会就什么话题交流时,诺亚口风一转,“感谢林隽阁下赏光,愿意前来。”
他的名字回荡在会场里。所有虫族一改听冗长枯燥开场白的懒散不耐,一个个精神奕奕地望过来。
好嘛,感情在这里等着我。林隽保持微笑接受了突如其来的热烈掌声。
“众所周知,林隽阁下来自垃圾星,素有二域修罗之称的乌尔里克为他筑了巢穴。这在虫族当中是极为少见的荣耀。如今一见林隽阁下,我便明白了。但我仍然有些好奇,林隽阁下……”诺亚停顿,抬眼望过来,“您是如何做到的?”
你问我,我问谁。我他妈哪知道乌尔里克脑子是怎么被大水冲的,而且你这用词真离谱,什么叫荣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登基了。
林隽人在笑着,魂已经死了。
在视线聚集的尖锐点中,林隽后背一阵阵发冷。会场那带着点甜,带着点咸的水果芬香像是一把破开理智的刀,捅得林隽两眼昏花。
灯光密密麻麻悬在头顶上,像被肢解的太阳尸块。
“看来大家都很好奇。”林隽听见自己说。
妈的,我干嘛要接话?破嘴,你不要说了!
“原因很简单。乌尔里克愿意。”这是个没有直面问题的答案,但同时把问题抛给了乌尔里克,但他不在现场,那就是没有答案的答案。
如果话题就此打住,也就过去了,但诺亚仍然在追问,“那一定是林隽阁下值得乌尔里克愿意。您一定做了什么让他心甘情愿筑巢的事情,对吗?”
话音落下,会场里寂静一片,轻柔的音乐在缓缓流淌,像一条冰凉而危险的蛇缠绕着林隽,一点一点收紧,再收紧。
林隽扯开领结,长松一口气,眉开眼笑地对诺亚说,“你要试试吗?”
“什么?”诺亚茫然地看着他。
“你不是很想知道乌尔里克为为什么会为我筑巢吗?”林隽一步一步穿过看戏的虫群,走向会场中央,他站在矮了半个脑袋的诺亚面前,笑得张扬肆意。
“当、当然。”诺亚心中一跳,慌张地向后退了一步,一直守着他的雌虫们紧张起来。
“很简单。简单得根本用不上脑子。”林隽轻笑,笑声像是春风拂过,轻轻从扩音器里传遍整个会场,拂过在场每一位的耳朵。
凯厄斯无法控制地打了个哆嗦,带着手里的酒晃动,激起圈圈涟漪。
扩音响起一声惊慌的闷哼。凯厄斯看到了至今为止让他最震惊的一幕。
那只漂亮得有点儿扎眼的雄虫竟然吻住了诺亚。
虫神在上——
会场里一片哗然。
“混账——”诺亚抬手给了林隽一耳光,但没得逞。林隽抓住那只白皙纤细的手腕,将那小了一圈的家伙揽进怀里扣紧,对着想要上前抢回诺亚的雌虫说,“你们主子可是在跟我取经,这么不识趣,回头可是要受罚的。”
雌虫们脸色难看,但也乖乖站住了脚。林隽没想到这话还真的有点用。
“我没有!”
“没有?刚刚问我如何做到让乌尔里克筑巢的是谁?”
诺亚哑口无言。他急得在林隽怀里挣扎,纤细的腰肢带动着屁股扭个不停。林隽被他蹭得心烦,抬手就在那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轻轻一巴掌的声音透过扩音传出去,像一座大山压住了诺亚,他僵硬地靠着林隽,羞耻地湿了眼,“我不想知道了……”
“想,你非常想。”林隽将他凌空抱起,“在场的朋友们也很想知道。你看看他们多么饥……多么好学的眼神。”
诺亚越过林隽的肩膀,看到会场里那一双双看过来的眼睛,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畏惧地往下缩进林隽的怀里。
“你知道吗?”林隽问怀里缩成球的诺亚,然而他并没有等诺亚回应,“乌尔里克喜欢深吻,喜欢卷着舌根吮吸,就好像要把我吃掉一样……”
诺亚在他怀里打了个哆嗦。他感觉到一只温热有力的手在腰间勒紧,他感觉自己被抱起,走了很长的路,又折返回来,他感觉自己是销售手里正在展示的商品。然后身子往下一顿,世界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诺亚耳朵里嗡嗡作响。
事情发展完全脱离了诺亚的设想。他慌张得回头朝着会场的某个角落望去,然而那里却空无一虫。
诺亚茫然又无措地被林隽抱着坐上椅子。
这把椅子被安置在会场中央,像雨钵接住那些从四面八方投来的,如雨般潮湿的视线。
诺亚与林隽面对面,因为片刻前的那个吻,这只对诺亚而言很陌生的雄虫嘴唇殷红,他似乎心情很好地后仰靠着椅背,一点儿也不觉得这样的行为是不体面的,是失格的,他就那样眉眼弯弯地注视着自己,黑色的眼睛里倒映着会场灯光,像是一片缀满星星的夜空。
诺亚坐在林隽大腿上,慌乱挣扎间失衡,双手抵住雄虫了结实的胸膛。
真奇怪啊,明明是雄虫,为什么这么高大,这么结实。这么像只雌虫……
林隽没有给他太多思考时间,掐住那只小巧的下巴,照葫芦画瓢地演示着乌尔里克吻他的步骤。他的舌头没有乌尔里克那么长,但诺亚的口腔小。轻易卷住那根舌头后,只是稍稍吮吸,这只名叫诺亚的雄虫就一发不可收拾地轻声哼吟起来。
会场里静悄悄的,没有谁在吃东西,连端着的酒杯也那样定格在半空。
凯厄斯知道自己身为雄保会分会会长之一,应该立马上前阻止这荒唐的一幕,但他的脚却像是生了根。
他的目光像是遭遇了宇宙黑洞,被牢牢吸在那只名叫林隽的雄虫身上。
他坏笑着,却熠熠生辉。他本该是这场交流会被狩猎的猎物,如今却反客为主。诺亚成了他的掌中物,被控制着沉迷于他给的快乐中,丝毫没察觉自己被解开了裤子。
诺亚哭着,在快乐中微微痉挛,失去了理智,忘记自己身处大庭广众之下,他渴求地向雄虫身上贴靠,而后者却悠哉地在诺亚身上点火。
那只面孔漂亮得过分的雄虫靠着椅背,一副兴致缺缺地懒散样,身上的礼服因为诺亚的抓拽而凌乱,扯开的领口下是白皙的锁骨和修长的脖颈。他一手遮掩在衣摆下摆动,一手扶住诺亚发力的腰部,以防激动起来的诺亚跌下去。片刻后,他带着挑衅的目光扫视会场。
那双眼睛就像是激光,烫伤了凯厄斯,他手指蓦然收紧,只听见酒杯“咔嚓”一声轻响。他回过神慌忙松劲,口干舌燥地把裂开的酒杯放置在桌面上,转头看到自己的同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会场中央。片刻前,他也是这副模样吧。
就连会场穿梭其间的侍从都看向那边,忘记了服务这些权贵。
明明是这样下.流的场景,明明该马上阻止的。凯厄斯喉头滚动。
是的,他该马上阻止这场闹剧。
然而目光落在那张俊美的面孔上,落在那做了坏事而得意的笑容上,凯厄斯就像被一只手掐住了声带。
真是疯了呢。这么爽吗?
林隽坏心眼地收紧手掌,正忙着挺腰的诺亚一个激灵哭了出来,“我要!”
“要什么?”
“要、要……”
林隽轻笑着,低沉暗哑的嗓音像是恶魔引诱着诺亚,引诱着在场的每一位,“要为我筑巢吗?”
“要,要为你筑巢……”诺亚眼神迷离地盯着林隽,双臂揽住他的脖颈,献上自己殷红的嘴唇。
逼着诺亚说出来后,林隽松开了手。
浑身颤栗的诺亚在他身上蜷缩着,久久无法回神。
雄虫的信息素迅速扩开。
林隽抽抽鼻子,竟然是奶糖味儿。
隔了一会儿,林隽想让诺亚下来,谁知道竟然晕过去了。
搞什么,不是B级雄虫吗?才一发就入魂了?
说好的火焰枪呢。
林隽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