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她观察，这两人，江枫六阶，渔火七阶，甄青竹和睿安刚好可以匹敌。再拖一些日子，说不准她的法力便能恢复一些了。

“当真？”江枫面色一喜，“如此甚好，那便真的是第二十房压寨夫人了。”

渔火嘴角一抽，终是忍不住了。她上前两步为古青言解开绳子：“江枫就爱开这些莫名其妙的玩笑，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物妖族与我族关系融洽，我们不会吃你。我长右山虽为匪类，却从不做强抢民女的恶事，姑娘可以放心。”

江枫在后边撇了撇嘴，碎碎念道：“若是她那朋友当真国色天香，我也是要抢的。”

“要是能让我得到貌比潘安的郎君，赛过西施的娘子，就是住在豪宅里，每日山珍海味我也愿意啊。”

渔火面色不变，没有理会她日常抽风的朋友：“如今世道太乱，姑娘既是行商流落至此，不如暂且住下，带你的同伴前来与你会合，再一同离开更为妥当。”

古青言算是看出来了，这渔火面冷心善，江枫也是个只在嘴上吓唬人的。

如此，这长右山倒确实可以暂且一住，待法力恢复再做打算。

“好。”她便顺势应下。

江枫一开始还不大乐意，被渔火拉到一边不知说了几句什么，回来就乐呵呵地一把将古青言扯了起来。

古青言身子还有些发虚，被她扯得一踉跄，有些站不稳。

渔火侧目过来：“姑娘看起来伤得不轻啊？”

这话状若无意，视线却是不着痕迹地在古青言身上扫了一圈。

“先前不慎被海中精怪所伤，不碍事的。”古青言随意找了个由头搪塞过去。

“这海中精怪种类不算多，不知伤了你的是哪一种？”江枫却没有就此略过去，玩笑似的又问了一句，“我们家锚将军在地狱海中颇有些威望，姑娘详细说说，我们也好叫他去将那怪物揍一顿，给姑娘出出气。”

“锚将军？”古青言问。

“是啊，那日正是锚将军将你从海中救起来，送到我们这里的。”江枫道。

“原来如此。”古青言对那素未谋面的锚将军道了声谢，“袭击我的是一种状似敞开的草席，浑身长嘴，灵智不全的低阶精怪，名为吸血毯，我们物妖族的人也爱管它叫地皮卷。”

“说来也怪，这东西常在物妖族沧澜江一带出没，不知怎的会到了这地狱海中。”

听了古青言的描述，江枫和渔火两人对视一眼，没有继续再问此事。

两人一边继续闲话，一边将古青言往别处带：“地狱海凶险之名遍布妖界，寻常商人避之不及，姑娘孤弱一人，怎会涉险其中？”

既来之则安之，古青言也不多问，就跟着人家走：“动妖族与植妖族交战多日，将通商路尽数都截断了，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赚钱哪有够的，在要紧的生意，也得先顾着性命才是啊。”渔火劝道，“此次若非阿锚，姑娘的大好年华岂不是就要葬身在在这黑沉沉的地狱海中了？”

“谁说不是呢？”古青言想，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不若顺势向它们打听打听古玎之事。长右山既然是土匪窝子，想必少不得要与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消息必然灵通，“若非有比性命还重要的事情，谁又会去冒着个险呢？”

“我家是物妖族甄古府，也算是物妖族中有名有姓的一大商户。家中有一位长辈，乃是我母亲的幺妹，前些时日带了一队人来动妖族贩货。谁知这一去数月，竟是杳无音信，怕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变故。我这才不得已冒险一会，来这里寻她。”

古青言一旦话多，便免不了加快语速。说完半响，不见两人应声，还怕她二人没有听清。

其实二人是听清了的。古青言语速虽快，咬字却很清晰。只是渔火正背对古青言，以一一种略带诡异的表情看着江枫。

“怎么啦？”江枫不解。

“不会是叫你也给掳上山了吧？”

江枫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渔火说的是什么，十分气愤，但碍于古青言就在身后不好发作，从牙缝里挤出来：“我那可都是你情我愿了，从不干强抢民女的勾当，你还不了解我？”

“那还不是你刚才要吓唬人家么。”渔火并不为自己的误解愧疚。

“哼。”江枫大度地冷哼一声，转过来对古青言道：“你也不必太过忧心，我使人给你打听打听就是了。”

“那就多谢江枫......大王了。”古青言觉得这样称呼有些奇怪，但看江枫似乎蛮喜欢的，也就硬着头皮叫了。

江枫和渔火给古青言安排了一处暂住之所，地理位置极佳，竟就在二人的房间中间。

古青言安然住了几日，平日里打坐养伤，时不时在山中转悠几圈。

如今她孤身一人，没有能说会道的甄青竹和八面玲珑的张辞晚在身边，套近乎探消息这样的事情都得她赶鸭子上架自己做，竟觉得是一段前所未有的艰苦日子。

她也不敢探听太多，江枫渔火那两人显然都是戒心不浅的，若是叫她们知道自己乱打听，只怕会起一些不必要的疑心。

零零散散转悠了七八日，古青言终于得知了这所谓的长右山乃是位于动妖族东南方的一座临海之山，距离动妖族王都竟然不过百里之遥。

“王都竟容得下身侧有匪患作乱？”古青言有些惊讶。不过再惊讶，她也不可能将这样直白的话当着土匪的面问出来，只是换了个委婉的方式。

但那小猴妖却浑然不在意：“我们动妖族奉行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丛林法则，土匪在这里可不是什么值得避讳的。只要你有实力，土匪反倒还受人尊崇呢。”

古青言觉得有些新奇，拜别了巡山的小猴妖后继续在山中走动，正遇到一群猴妖聚在一起修炼，一只猴妖喷出的火不小心烧到了一旁的树林，惹来好一场大火。

一群猴妖手忙脚乱，上蹿下跳地用灵力去灭火。但灵力一试出来，全都是火系法术，反倒是火上浇油地让火烧的更大了。

自来到长右山后，古青言一直奇怪。都说动妖族与植妖族交恶后，边寸草不生。这长右山上的植物却并不少见，甚至随处可见大片大片的莲塘。虽看起来长势不大好，一副要死不死的模样，但终归是有的。

没过几刻，从远处看到火势的江枫赶过来灭了火，将闯了祸的小猴子们一顿臭骂。

古青言在旁边看着小猴子们被骂的蔫头巴脑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

这些日子，她也发现了，这长右山中的猴妖尽是与江枫一般的火系法术，应当同出一脉。

唯有渔火一人，是水系术法。

听巡山的小猴子说，它们山寨原本占了两座山头，一座是长右山，另一座比邻植妖族，在边境线上。只是那座山后来被植妖族毁了，水猴一脉也全族尽灭，只有二大王渔火一个人活了下来。

想起这样的惨事，古青言心中五味杂陈，也没了看他们嬉闹的心思，一个人往清静之处走去。

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江枫她们捡到她的海边。此事未到夜晚，岸边也没有捞月光鱼的猴妖，十分清静。

也不知睿安和甄青竹他们如今到了哪里，有没有收到她的消息。古青言看着泛起波涛的海面，不免有些忧心。

想着心中事，又往前走了几步。带着咸腥的海风一吹，她这才看见前方临水处还站着一个人。

“渔火？”古青言出声问候。

渔火背对着她，面朝大海，直愣愣地站着，没有回应。

她的面前，波涛翻滚，凝聚成模糊的人形，一只铁锚如出手般从海面伸出来，如触手一般在空中焦急地挥舞。

虽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古青言却不难认出，这便是江枫口中从海中将她救起的锚将军。

甫一见面，古青言的视线便落在了那只铁锚上。只因这铁锚太过熟悉，她曾经在仙界数次见过一只一模一样的。

只不过那一只锚由纯金打造，是仙界洞庭水君的本命法器。

洞庭水君在仙界资历颇深，甚至曾经参与过千年前围剿魔族的那场大战。也就是那时，洞庭水君的法器——一只铁锚遗落在了战场上。

后来洞庭水君换了许多把法器，都觉得不如原来的那把趁手，便花重金从财神那里买了一块仙金，又请仙界最好的炼器师锻了一只一模一样的金锚来。

洞庭水君对那新得的金锚爱不释手，还来财神殿炫耀过几回。那上面，还刻着洞庭湖的印记呢。

而眼前这只......古青言看得真切，同样的位置，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印记。

没想到，洞庭水君苦寻不见的铁锚竟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似乎——已经开了灵智，快要彻底化妖了？

“这是怎么了？”古青言见锚将军急得团团转的样子，直觉出了什么问题。她走上前去，只见渔火双目放空，无神地看着海面，脸上是一种古青言说不出的神色，似乎有无尽的哀恸与绝望，如地狱海黑沉的海水一般，将她溺毙在其中。

那浓重的黑青与死意让古青言心惊。

这是心魔！古青言立时判断。

如若不能及时将她从心魔中唤醒，渔火便会如百草森林中那些柳女一般，彻底魔化。

古青言之前见渔火时，人还没有丝毫异样，想必也没有陷进去太久。这样一时的心魔是最好挣脱的，古青言双手捧起一捧海水，直接泼在渔火的脸上。

几瞬过后，渔火仍然没有丝毫反应，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是渔火陷入的比她想象的要深？还是这水......？

地狱海的海水本就不同寻常，古青言也无从分辨。

就在古青言的眉头深深皱起时，海岸边的锚将军似乎看出了古青言的意图。他铁锚一动，沿岸的海水便听话地滚动起来，打着漩向岸上扑来。

古青言此时正站在渔火身边。眼见那海水将渔火浇了个底朝天，古青言凝神盯着渔火的反应。谁知那水势太过凶猛，泼了渔火还不够，又朝着古青言也盖下来！

海水重重灌下来的那一刻，古青言头晕目眩。

恍惚间，脚下柔软的沙地硬化，她似乎来到一座高山上。

周身清清爽爽，那里有半分被水浸湿的痕迹？

这里是......古青言猛然抬起头。

幻境？

准确地来说，是渔火的心魔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