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蒋振山的会面，黎恒没想着谈什么实质性的合作事宜，仅仅只是想着带苏棠认识认识蒋振山，慢慢融入国内的香水行业圈子。其他几家国内规模较大的香水公司，黎恒也已经开始安排接洽了。

聚会安排在了一家会员制的会所，依山傍水的苏州园林式景观中，依稀几个包间。清雅宜人，秀丽隽永。

老黎总是以朋友聚会的名义约的蒋振山，但蒋振山明白肯定不止叙旧这么简单。所以他除了带着他年轻的女朋友一起来了，还叫上了郑京言。

蒋振山跟蒋灵悦的妈妈离婚后，身边就从不缺少莺莺燕燕，确切地说，蒋振山婚内也没缺过。

苏棠见那个女人，杨柳细腰，丰乳肥臀，满脸科技，年龄也就与自己相仿的样子，不禁小声问黎恒：“这是蒋灵悦的姐姐？”

“是她后妈。”黎恒小声回答，接着又补充道，“过几天还是不是就不好说了。”

苏棠了然。

落座后，老黎总寒暄了几句，就开始逐一介绍，蒋振山也点头回应。

老黎总热络的对苏棠说：“这个是蒋叔叔。”又对旁边的蒋振山笑着介绍：“这个是苏棠，犬子的女朋友。”

“蒋叔叔。”苏棠乖顺的应声。

蒋振山盯着苏棠，呆楞的看的出神，完全没有任何回应。

眼前的苏棠，太像一个人了——一个让蒋振山魂牵梦绕迟迟无法忘怀的人。他心中翻腾起万般情绪，惊讶、激动、愧疚、甚至有些无所适从，这些情绪揉搓成一股股细绳，牵住他的思绪，恍惚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他没回答，半晌都直勾勾的看着苏棠，这让苏棠有些不自在，更让黎恒有些不悦。

郑京言见状连忙开口寒暄道：“这个季度廷玉的那几款香水非常不错，推广渠道和方式也很新颖！”

黎恒应和了一句：“还得感谢蒋总和郑总的鼎力相助。”

蒋振山仍像没听到一样，还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苏棠。

“蒋总，您不是特意带了几瓶好酒？我去您车上取一下，把车钥匙给我吧。”郑京言高声问道，试图击穿这满桌子尴尬气氛。

蒋振山这会儿才回过神来，他挑了挑眉，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去您车上拿酒。”郑京言声音略为缓和了一些。

“好。”蒋振山起身摸摸外套左侧口袋，并没有，又摸摸右侧口袋，也并没有。他恍然记起是在裤子口袋里，慌忙掏了出来递给郑京言后，坐回原处。

黎恒思索半晌，拿起茶杯，小酌一口，没有说话。蒋振山的作风他早有耳闻，但今天堂而皇之的盯着自己女人看了半天，确实出乎黎恒的意料也令他十分不满。可再仔细思量，蒋振山年过半百又到了如今地位，不该有这种出格的表现——他的表现太过激也太反常，这让黎恒心里升起了疑惑，觉得事出有因，必有蹊跷。

老黎总也察觉出蒋振山的反常表现，夹起一片清煎松茸放到蒋振山的盘子中，笑道：“犬子不才，找了个好媳妇。他俩喜宴，蒋老弟一定得赏脸来喝上一杯啊。”

“那是那是！黎恒一表人才，与苏……苏小姐登对的很。”蒋振山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苏小姐也是江城人吗？”

“我妈应该是吧。”苏棠正回答着，郑京言回来了，苏棠看了看他，又回眸看向蒋振山回答，“我很小就去法国了，我妈也没怎么提过她过去事儿，我也不太清楚。”

“你妈妈……”蒋振山低声念道，想问却没问出口。

苏棠平静而自然看着他。

这个眼神让蒋振山心中更是波澜起伏，一时有些语塞，吞吞吐吐的问道：“你……你跟你妈妈姓？”

“对。”苏棠这会儿也有些疑惑，“你认识我妈妈？”

蒋振山坦言：“我认识一位苏姓故人，你跟她长得实在太像了。”

苏棠笑：“我妈叫苏岑。我跟她确实挺像，她有个男朋友说我就是她用3D打印机打出来的仿制品。你们认识？”

听到“苏岑”蒋振山心中咯噔了一下，真的是她，二十二年了，她消失了二十二年了，终于还是回来了。他忐忑不已，缓缓问道：“认……认识，你妈妈……她还好吗？”

“应该还不错。”苏棠跟她也好久没联系了，上次跟里昂见面也只是听说她过的不错而已。

蒋振山垂眸若有所思：“不错就好…不错就好…”

黎恒旁观着一切，心中大致猜测蒋振山盯着苏棠看得原因，也大胆的推理出了苏棠妈妈和蒋振山的关系。

蒋振山女朋友倒是全然不在乎，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你妈妈……跟你一起回国了？”蒋振山又问道。

“她没有。”苏棠见蒋振山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样子，不禁笑笑，“她还在法国，我回来以后，我们还没联系过，我也是听一个朋友说的她最近看起来还不错。她应该又交了一个新男朋友，据说是个华裔。她谈起恋爱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估计一时半会儿我们也不太会联系。蒋叔叔，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这话让蒋振山有些尴尬，老黎总和刘姨也相视看看，黎恒倒是一副再平常不过的样子。

郑京言开口：“谁说只有法国人可以随性啊，你妈妈这种状态真是不错，让人羡慕不已。”

苏棠叹了口气：“不错？当你才十来岁时候，随性的妈妈为了谈恋爱把你丢在家里，甚至面包吃完她也不知道，你就知道有多‘不错’了。”

郑京言笑：“你不还是好好活下来了，并且活得还不错。”

“那是因为我有个好邻居，我在窗前挥挥红色的丝巾，他就知道我家没吃的了，翻过两米多高的墙来给我送吃的，否则我可能早早就饿死了。”苏棠现在说的轻描淡写，像讲笑话。

郑京言侧眸看向苏棠，目光却碰上了黎恒的略带侵略性的眼神，他收回视线，没再回答。

黎恒的手搭在苏棠肩上，像是在宣示主权，他强调了句：“前车之鉴，你一定是个好妈妈，我肯定也是个好爸爸。”

苏棠斜眼看了看他，笑答：“你能像黎叔一样，就可以贴个好爸爸标签了。”

老黎总听着两人对话，怎么听着苏棠像是怀孕了一样？如果真是这样，那结婚的事儿得尽快提上日程啊，黎恒这个臭小子也不着急，还想让新娘挺着大肚子办婚礼吗？他心里暗暗开始计划，得先去拜访苏棠家人商议商议，挑个好日子，安排酒店，发请帖……越想心里越急。

中途见黎恒起身往外走的间隙，老黎总跟了出去。

“苏棠是不是有了？”老黎总质问。

黎恒被问懵了：“有什么？”

“有孩子！有什么？你说有什么？”老黎总砰地拍了黎恒脑袋一下。

疼的黎恒龇牙捂着脑袋高声吼：“她有孩子我都不知道，你知道！”

“那你俩刚才什么意思？又是合格爸爸又是合格妈妈的。”老黎总听黎恒这么说，忽然心凉了半截。

黎恒瞟了老黎总一眼：“你有精力还是放在别的地方吧，能不能少管我的事儿！”

“你当我愿意管？长这么大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姑娘，还整天耍个臭脾气，摆谱甩脸的，把她吓跑了，你就打一辈子光棍吧。让你商量结婚，你商量了吗？”老黎总想到这，就气不打一出来。

“她不答应结婚，我能怎么办？”黎恒越听越上火。

老黎总听到黎恒这么说，倒是平静下来了：“她不想结婚？”

“对！”黎恒对着洗手间的镜子，捋顺着被他爸打乱的发型。

“也是，她才二十一二岁。”老黎总自言自语，“那就从你丈母娘那做工作。”

黎恒转过头，目视着老黎总：“她的话你也听到了，我丈母娘在哪，她都不知道，我上哪做工作去。”

“不知道不会找吗？刚才那话，苏棠虽然嘴上说的轻巧，你难道听不出来她想有个稳定的家的吗？”

黎恒轻笑一声，摇摇头：“稳定？那是你太不了解她了，她的字典里，压根没有稳定这个词。”

“那你怎么想的？”老黎总叹了口气问。

“我怎么想重要吗？别说这些了，我出来，你也出来了，这样合适吗？”

“我明白了。咱俩分分工，你丈母娘，我来找，苏棠那，管住你的脾气，既然认定了她了，你就找找方法，办法总比困难多。”

“你当做数学题呢，方法总比困难多。”黎恒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着实有些动容。

回到包间，郑京言正说着什么，逗得旁边苏棠捂着嘴在笑，这一幕映在黎恒眼里无比刺目。他云淡风轻的落座，虽然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眼中却流露出不可言喻愠色。强烈的醋意充斥在他的胸腔，肆虐着，久久无法平息。

苏棠见黎恒回来，脸上还挂着笑意，郑京言用旁边温热的毛巾轻拭一下嘴角的，仿佛没看到黎恒一样。这让黎恒更加恼火，但想到老黎总的嘱咐，他极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发火。

而蒋振山的目光，也总是不自觉的投向苏棠，凝神看到她笑颜如花，或吃东西或说话的样子，宛若年轻时的苏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