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又没在书上写她的坏话。”陆淇恩百思不得其解。
一直到中午放学,任婉赫都是黑着一张脸,许婕都不敢跟她说话了,陆淇恩壮着胆子去问她:“任婉赫,你怎么了?”
任婉赫半阖着眼皮,黑眸里浸着冷漠:“没什么。”头也不回地走了。
有许婕在旁边,任婉赫什么也不想说,回到家后,她才发信息问陆淇恩:你其实有喜欢的人了,对吧?
陆淇恩:?
任婉赫:我看见你英语书上写满了那个人的名字。
就是看不出是个什么名字,但她可以肯定不是陆淇恩。
谁会没事干在书本上写满别人的名字呢,就是喜欢的人吧。
陆淇恩:(晕)
任婉赫:(撇嘴)
陆淇恩:那是我妈的签名(微笑)
任婉赫:……
陆淇恩:你上午就因为这个不高兴?
她觉得很奇怪,这有什么好不高兴的,即使她有喜欢的人,也不关任婉赫什么事呀。
任婉赫冥思苦想了十分钟,才想出了一个合理的借口:嗯,我在学校没什么朋友,我很怕你有喜欢的人后就忽略我了。
原来是这样啊……陆淇恩:你不用怕,我不是重色轻友的人,即使我重色轻友,还有许婕呀,你可以和许婕一起玩。
任婉赫:许婕和你不一样。
难道她还把许婕说她娃娃丑的事情放在心上?陆淇恩说:许婕人挺好的,而且她说话挺有趣的,就是有时候会不经大脑,但她没有恶意。
任婉赫对许婕一点兴趣都没有,也不知道陆淇恩跟她叭叭那么多干嘛: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
陆淇恩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夸奖,腼腆地打字:那我很荣幸。
到了下午,任婉赫又变得神采奕奕,课间时间,咬着一根青苹果味的棒棒糖逮着陆淇恩聊天。
许婕这时才敢问:“任婉赫,你是不是有双重人格啊,上午阴沉沉,下午又很阳光,你这情绪多少有些不稳定了。”
“是啊,现在跟你说话的其实是第二个人格,我是主人格的妹妹。”任婉赫戏谑地挑着眼尾。
“真的假的啊?”许婕有些忌惮地往后靠。
陆淇恩无奈地深吸一口气,抑制住想要拍许婕后脑勺的冲动:“当然是假的啊!她逗你玩的。”
任婉赫含着棒棒糖笑:“还是恩恩了解我。”
午后金黄的日光贴在玻璃窗上,细碎地折射到任婉赫笑脸的纹路当中,美好而蓬勃。
耳畔响起风吹草动的声音,陆淇恩看着她笑,渐渐失了神。
“陆淇恩,九班的语文老师找你。”班长走到她们的座位前通知。
“找我?”陆淇恩感到猝不及防,眼里浮现出一抹不安,“找我干什么?”
肯定没好事吧。
“不知道,不过我看她脸色不是特别好,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班长提醒她。
陆淇恩坐在座位上,不太想去,许婕用一种你完了的眼神默默看着她,任婉赫问:“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在转瞬即逝的几秒钟里,陆淇恩勉为其难地做足了心理准备,她摇摇头说:“不用,我自己去就好。”如果是过去挨骂,被看见就太难为情了,她说不定又会被骂哭。
在去办公室的路上,陆淇恩在脑子里回想上语文课时的状态,可谓是正襟危坐,没有得罪徐真真的嫌疑,或许徐真真是想教训她上次逃课的事,但是这件事都过去好几天了,她现在才来教训是不是反射弧太长了些?
“老师。”陆淇恩走到徐真真的跟前。
“你就是陆淇恩?”
“嗯。”
她的余光瞥到徐真真的桌上放了一杯包装超级少女心的草莓牛乳,吸管上残留着口红印,粉红色的杯套,上面印着联名的某卡通人物,没有杯套遮掩的上层是淡粉色的草莓奶油,下层是乳白的奶茶,晶莹剔透的珍珠沉在最底下。陆淇恩默默地惊讶,她这样凶残的女人竟然还会喝奶茶,一直以为冰美式这种不近人情的饮品和她才是绝配。
徐真真背靠着转椅的椅背,翘着穿着九分裤的长腿,露出了漂亮的脚踝,抱着胳膊,她棕色的卷发松散地落在胸前,精致的眉眼之间浮现出淡淡的憔悴,她的声音像断了的琴弦那般凌厉地掠过了陆淇恩的耳边:“举报我,你胆子很大嘛。”
陆淇恩闻言一怔,她的黑瞳骤然放大,细微的唇纹仿佛在颤抖。
徐真真注视着她脸上一分一毫的变化,拿起桌上的举报信,从信封里拿出了信件和U盘,扔到桌子上:“证据准备得很充足,就是途径选错了,跟校方举报没用,他们向来默认我的教育方式,你应该告到公安局,最好把我抓起来。”
徐真真之所以会猜到是她,是因为U盘里的录音只有她骂陆淇恩的那一段。
“不过你有举报老师的胆量,怎么没有当众顶嘴的勇气呢?你要是觉得我对你的评价不对,你可以反驳我,如果你有理的话。”徐真真的眼里闪过一分轻蔑。
陆淇恩一直不说话,似乎默认了这件事是她干的。
徐真真等她开口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她撇了撇嘴,张口又要说什么,却被迎面而来的周海儿打断:“你找陆淇恩干什么?终于肯乖乖听话跟她道歉了?”
周海儿那天从图书馆回到教学楼之后,便看徐真真非常不顺眼,她要求徐真真跟陆淇恩道歉,徐真真对此嗤之以鼻,无奈的是周海儿的办公桌在她的隔壁,她每天都要被周海儿盘问今天你道歉了吗?你反省了吗?你的良心不痛吗?就像往脑袋套了一个紧箍咒,周海儿一念叨,徐真真就头痛到想满地打滚。
周海儿就是有病!
徐真真看见这个女人就烦得不行,额角突突突地跳。
“道歉?她举报我还想我跟她道歉?我又没说错,我为什么要道歉?”徐真真的嘴就跟豌豆射手一样连贯地输出着。
周海儿眸光一沉,声线的凌厉不亚于徐真真:“不是道歉?”她察觉到陆淇恩苍白的脸色,没好气地说,“你是不是又骂我的学生了,你怎么这么嚣张,你有没有师德?而且她举报你怎么了,你在羞辱学生的那一刻,就该预料到会被举报的结果。”
“呵,我不认为我有羞辱她。”徐真真的言外之意就是陆淇恩太过玻璃心。
周海儿挡在陆淇恩的身前,怒视着徐真真:“你但凡换位思考一下呢?为什么一定要当着全班人的面骂学生是一颗毁了一锅粥的老鼠屎?你私底下说不可以吗?哦!你这种铁石心肠的人肯定不会有感觉,亏你还是教语文的,一点共情能力都没有!”
徐真真冷笑:“你这么有共情能力怎么还教数学呢?”
“教数学怎么了?我有没有共情能力和我教什么有关系吗!”说完这句话,周海儿顿时语塞,这不是跟她前面说的话形成矛盾了吗。
徐真真应该也领会到了,似笑非笑觑着她,看她出丑似的。
周海儿抿了抿嘴唇,有些下不来台。
陆淇恩看傻了眼,她揪了揪班主任的衣角,弱弱道:“老师,你们不要因为我吵架了……”但是周海儿这么帮她,她不能不给周海儿面子,说,“虽然被骂我很难过,但老师您这么为我出头,我就没那么难过了,您刚刚那样实在是太英明帅气了,很庆幸能遇见您这么好的班主任。”
周海儿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对学生的保护欲更是有增无减,徐真真十分无语:“你什么意思啊?为你出头?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又不是找你麻烦的混混,你反思一下出头这个词用得合适吗?你别挡着,让开。”她看向周海儿。
陆淇恩并不是不会权衡利弊,只是大多数时候都不想,她希望自己可以活得简单一些,但现在这个局面,她必须站在帮助她的人那一边,反正徐真真只是一个代课老师,小小得罪一下没什么大碍。而且她都以为是自己举报她的了,陆淇恩也确实讨厌她,没必要装大度地跟自己班主任说什么我不在乎被羞辱,老师你别生气了这类话,那样她班主任的好心就是喂了狗了。
“你够了,她就是一个学生,你还想对她做什么?”周海儿回头跟陆淇恩说,“快上课了,你赶紧回教室吧。”
“好的。”陆淇恩紧绷的神经得以舒缓,她走到门口时,耳畔依然掠过了两位老师针锋相对的辩论声。
走出办公室几步路,靠墙站着的一个人突然踱过来牵住她的手,陆淇恩抬起眼看,任婉赫担心地对上她的双眸:“她找你说什么了?”
“她以为我举报了她,”陆淇恩看着任婉赫,“其实是你,对吧?”
“嗯,”任婉赫松开她的手说,“我去跟她讲清楚。”她了解陆淇恩,陆淇恩是不会出卖她的,她只会闷头背锅。
陆淇恩反手牵住她,一把拉住了她:“不用了,她正在跟班主任吵架,说不定吵着吵着就忘了这茬了,你何必回去给她加深印象。”
她们一起手牵着手回到了教室,到了后门才后知后觉地松开彼此。
接下来的三天还有徐真真的课,徐真真的嘴虽然淬了毒,但毒素尚未入侵到心脏,做人还算大度,不会因为私人恩怨在课上为难学生,陆淇恩本来还胆战心惊的,怕被单独拎出来罚站或者被阴阳怪气,发现她正常上课后霍然松了口气,不得不说,徐真真讲课的确比别的老师要专业,冗长的知识点她只需要标出几个关键词就能讲得一清二楚。陆淇恩渐渐的好像就没那么讨厌她了,因为确实能从她那儿学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