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巨响再次响起，咀嚼着新鲜血肉的雄狮懒懒的抬了下眼皮，继续享用鲜美的晚餐。
踩灭不知什么时候烧到底的烟头，秦霄把人头丢进袋子里，烦躁的上车，一脚踩在油门上，在颠簸的草原上疾驰。
丢在驾驶台上的手机缓慢暗淡，上面是秦怀峰发给他的消息——
“李修车祸，紧急手术，尽快回来。”
残酷的草原上，即将进入夜晚，鬣狗会为秦霄扫清痕迹，他现在得想办法赶紧回国。
……
————
三天后，秦怀峰拿着手机和正在吃葡萄的李修扬了扬，“完蛋小子，回来了。”
李修接过手机，上面是和秦霄的信息对话：“小叔，给我地址。”
李修向上翻了翻，看见他们之间的对话。大多数是秦怀峰对秦霄在特殊节假日的问候，秦霄很少回复，最特殊的就是最近两条消息。
看来秦霄虽然和秦怀峰保持着联系，但依旧在自我隔离。
李修把手机还给秦怀峰，歪头问道，“我是不是应该装装样子？”
秦怀峰点了点李修前天刚刚缝线的小臂，“这就够了。”
“啊哈～”李修没有受伤的手臂抵在额头上，笑出了声音。
下午三点，李修坐在沙发上核对资料，突然门铃急促响起，正在给含羞草浇水的胡西威放下水壶，凑到门口，通过监视器看见门外风尘仆仆的秦霄。
“混小子回来了。”胡西威向身后喊了一声，李修点头示意他开门，胡西威把秦霄放了进来。
“小叔，李修哥怎么样了？”长时间没有开口说话的嗓音沙哑，秦霄急急忙忙的走进客厅，一眼就看见了好端端坐在沙发上的李修。
李修抬头打量秦霄，比三年前黑了不少，也壮实了不少，结实的肌肉塞满了运动服，脸上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眼神虽然依旧锋利，但眼底的青黑表明了秦霄这一路的担忧。
秦霄的长相和秦怀峰有三分相像，但秦怀峰更加贵气，秦霄蜜色的皮肤和左边眼睛上的断眉显得他更加桀骜。
李修放下手里的资料，抬了抬眼镜，语气平淡的对秦霄说道：“放心，我只是胳膊被刮伤了，既然回来了，总要做顿饭欢迎一下，你突然回来我也没什么准备，这样吧，你先到那边跪着，我和威哥出去买菜。”
他极快地转头面向秦怀峰，说道：“学长，那就拜托你看着他了，我现在看到他这张脸我就心里堵得慌。”
李修掩藏在平淡外表下的慌张几乎所有人都看出来了，看着他匆忙离开，一时间无人作声。
他在逃避秦霄。
“......”
李修暂时不想和秦霄说话，对于这个在末世里陪伴他时间最长的弟弟，一时间还有些接受不能。
胡西威抖着车钥匙跟着李修出门，房子里只剩下秦怀峰和秦霄叔侄两人。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不过你还是先跪着吧，毕竟这房子里那个人都看你不顺眼。”
秦怀峰坐在沙发上，双手交握撑着下巴，仰视着浑身冷硬的大侄子，说道。
————
胡西威把车停进停车位，摸了摸李修的头发。
“别垮着一张脸了，人不是回来了吗？”
“他走了两年，没回来看过我一次，人间蒸发了一样。这次是拿我出车祸的借口把他钓回来，如果不这么做，他是不是打算一辈子躲着我。”
李修长出一口气，说话的语气有些发抖。
“他进门时精神力暴躁到让我都感到刺痛，他的情况比你和学长要严重的多，他是不是又打算死在什么我找不到角落。”
胡西威安慰道：“我大概能明白他脑子里在想什么。秦霄的冲动伤害到了你，当年的我也一样。重要的人因为自己受到伤害，没解决问题前哪里有胆量回到你身边。”
胡西威突然话锋一转，“不过做错了事情总要付出代价，那小子皮糙肉厚的，要不我给你找根钢筋？”
李修噗嗤一笑，摇头拒绝了胡西威开玩笑的建议。
“我只是还没有准备好拿什么状态面对阿霄。重生前，我看着他离开，现在那场景还在我脑子里历历在目。说实在的，我现在还是恨他的。”
“我受不住阿霄的独断专行，他的莽撞冲动。他长的那张嘴就是个摆设，我希望有问题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解决，而不是一个人默默承受一切。重生前也是，这辈子也是那副德行。”
“重生前威哥你和学长走后，只剩阿霄陪着我。他的异能强大，离完全觉醒只差一步，末世八年，丧尸感染了变异动植物，基地被偷袭了，损失惨重。”
“为了能把我送进基地的中心安全区，他加入了探索部队。因为他没有完全觉醒，所以总被安排最危险的任务。我想劝他退出和我回到外围的贫民区生活。那时候的我身边只剩他了，我每都在担惊受怕，怕他哪一天就扔下我死在哪个丧尸聚集区，我连尸骨都找不到。”
“可他完全不听。他把我锁在屋子里，他有一天浑身血色的回来，我的异能狂化了。”
“那时候我的精神状态已经很差了，他又自作主张加入了研究所的人体实验，给我换了什么抑制药剂。”
“打了药剂之后的我就像被关在盒子里，只能透着缝隙看着他每次从研究所回来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口口吃下他塞进我嘴里的食物。”
“最后，他和基地签订协议，他去解决沪市内部的一只S级变异植株，换我在基地里安稳生活。那时候他的晶核在经过太多的实验后，接近崩溃，所以他又瞒着我自己做了决定。”
“他离开那天我没有吃药，拿所有食物换了车去追他，他发现我之后拒绝和我回去，把我锁在了路灯上。”
“然后他把自己炸的连灰都不剩，我却在那时候和笑话一样异能完全觉醒了，我有一望无际的空间，甚至可以使用轻微的空间攻击，不再惧怕丧尸的精神力污染，可我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关于李修重生前的事情这还是胡西威第一次听到李修亲自讲起，之前秦怀峰也只是简单的概述，有些事情只有从当事人嘴中说出才能明白那些事情对于李修来说到底有多么绝望。
“阿霄总是一根筋，自己决定的事情就一定会一条路走到黑，但他并不聪明，他总会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
胡西威摘下李修的眼镜，擦去李修眼角的泪水，为李修整理好头发，“不过如果小修你没有重生，如果秦霄在伤害了你之后没有选择离开，就像你说的，你不会置气，你只会毫不留情的把他驱逐出你的世界，做个连招呼都不会打的陌生人。”
李修抖了抖嘴唇没有否认，“好吧，我的确会这么做。”
“秦霄离开了，至少他不会感受到你逐渐疏远他。但小修你有了重头来过的机会，这不单单是你一个人的弥补，也是上天赐给我们三个人的救赎。秦霄就是一头只知道猛冲的蛮牛，你要拉住他的鼻环，小修。”
“我见到他的那一瞬间，突然感到很害怕。”李修咬着下唇，“我上辈子所有的挫败除了天意弄人，剩下的全部来自于秦霄，他每一次的离开都让我绝望，我原本以为重新开始我能掌握一切，可见到他的第一眼，我连触碰他都做不到。”
胡西威想起出门前李修抖动的手指和急促的脚步，他在害怕，在畏惧。秦霄给李修留下的阴影太大了，在他和秦怀峰死后，他们只能依靠彼此，可秦霄的一意孤行却让李修遍体鳞伤。
“放心吧小修，现在我们都在，要是秦霄那混小子再犯轴，我和老秦会帮你收拾他的。”胡西威轻拍着李修的后背，他知道李修只是在发泄情绪，等他调整好了，他会重整旗鼓，去料理秦霄那头桀骜不驯的狼崽子。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经变得昏黄。“呼——”李修吐出一口浊气，“我好了，威哥我们去买菜吧。”
胡西威挑眉，替李修带上眼镜，“那走吧。”
————
李修开门，胡西威在他身后拎着大包小包跟着。
进门之后李修直接看见跪的笔直的秦霄，双手握拳眼眶通红。
而秦怀峰坐在沙发上，喝着热茶。
李修打发了想要骚扰一下秦霄的胡西威把菜放到厨房去，自己走到客厅为自己倒了杯茶水。
“李修哥，我……”秦霄的声音依旧沙哑，带着伤痕的手掌张开又握紧。
“阿霄我现在还不想和你说话，你回来一趟估计也不容易，先去把自己收拾干净再说吧。”
秦霄的眼神突然暗淡又马上亮了起来，他踉跄起身，跌跌撞撞的拿起登山包要到楼上去。
“对了，”李修突然想起什么，“阿霄你之前的房间被我改成杂物间了，你去学长的房间换衣服吧。”
李修想起来那是在秦霄冒犯他之后自己改的，那时候的自己怎么想的？
好像和胡西威说的一致，以后就当没认识过秦霄，狼心狗肺的东西。
秦霄闻言脚步一顿，“嗯”了一声继续向楼上走去。
在厨房归置食材的胡西威也听见了李修说的话，他撇撇嘴，自己猜的果然没错。
“学长，阿霄他跪了多久。”看着秦霄脚步不稳，李修忍不住问道。
“从你们出门开始就一直跪着，”秦怀峰看了看手表，“差不多两个半小时。”
李修揉了揉眉心，“那学长和他说了多少？”
“时间充裕，他应该知道的都知道了。”秦怀峰说道。“不要心软小修，秦霄需要记得住的教训。”
“我知道，我能做到。”李修轻轻闭上眼睛，再睁开又是往常一般冷静自持的模样。
“小修！这条鱼它动了！”胡西威突然从厨房里大呼小叫，已经开天辟地的鲤鱼突然扭动，吓得他把手里的洋葱扔了出去。
李修语气无奈，“那是神经反射，我来看看。”秦怀峰给李修系好围裙，顺势偷亲了一口，厨房里的胡西威依旧在一惊一乍。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不是吗？
李修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