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栽的女贞树被风吹的窸窸窣窣,偶尔几片叶子经受不住诱惑,想要回归自然怀抱,落地生根。
沈小八一个劲儿的在怀里乱动,时微寒想掐住她后脖颈把猫拎起来,可没下的去手,到时候弄疼了她也心痛。
“好了,别再动了,我不是带你来找她了吗?你是一只猫,又不是一头驴,这么倔是要干嘛?”时微寒抬手想按住它脑袋。
小猫鼻子呼出的热气喷薄在掌心,湿漉漉的,暖和过后是一点冷,然后又被温暖取代。
这只小猫不晓得怎么了,今天特别黏江枕西,见不到她就一个劲儿的喵喵叫,烦人的很。
喵!“你这个坏人!如果不是你把我锁在厕所里,早上我就和江妈一起来上班了,都是你拉着我,打乱了我的脚步,我要咬死你!”
能听懂兽语的时微寒弯着嘴角,修长手指钳住它脑袋,咬是咬不了一点,没有任何杀伤力可言。
“你在这样我转身就走哦,反正她也不知道我们来了。你要试试吗?”时微寒开始威胁沈小八。
小猫停下胡乱摆动的手,一双哀怨眼神直勾勾盯着她,很想把她给刀了。
“我真是一万个不理解,江妈是怎么看上你的,一个诡计多端的坏人!心肠歹毒!”
小猫不知道这些形容词有多贬义,只晓得要是有人耽误她去找江妈的人都是坏蛋,都是十恶不赦的大笨蛋。
“那怎么办呢?”手一下又一下捏着它的嘴筒子,听着一点威胁都没有的哈气声,笑了出来,“她就是喜欢我比喜欢你多一点呢。”
!!!沈小八躺在她怀里,眉毛倒竖,一脸的震惊。
“你在说什么啊?!”小八后腿一个劲儿的狂蹬,蹭的衣服滋啦响,“你瞎说,这有什么可比的,她对你的喜欢和对我的喜欢能一样吗?!你怎么能和我抢呢!明明更喜欢我多一点!好不好!”
“不好!”时微寒挤兑它,手压住胸膛钳制着左右摆动的脑袋,“明明就是喜欢我更多一点!”
喵喵!“不可能,明明是我多一点!我多一点!!”小八要破防了。
“那好吧,我让你,我承认她喜欢你多一点。”时微寒笑了笑,一句话说的云淡风轻。
“!!!靠,谁要你让啊,谁要你承认啊!”小八彻底破防,很想咬她一口。
它才不要这人给她的好,有什么是它不能争取的,凭什么要接受别人给的。
时微寒看它情绪激动成这样,喜悦染上眉梢,笑了笑,抱着小猫继续往前走。
上坡路很不好走,而且正巧又碰上昨天夜里下了雨,路面湿滑,一个不小心就容易摔跟头。
有车从福寿园出来,瞧着路宽不够,她往旁边让了让,抬头,和驾驶座里看来的人撞上了视线。
是她啊。
很显然车里的人也注意到了路上的人,两人视线相触的瞬间又弹开,彼此心知肚明,一副了然态度。
“哎,你怎么了,为什么脸上一股惆怅神情,谁惹你了?”小八挣扎着趴上她肩膀,猫瞳竖了起来,看着那车慢慢开走。
时微寒拍拍它小脑袋,手垫在它爪子下当块儿基石,空了的手抓住摇晃的尾巴。
“没谁惹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怎么了,要不要本喵大人给你出谋划策啊?”小八似乎不太记仇,明明刚才还很生气,现在又动动脑袋去蹭她脖子,表现的很亲昵。
挠挠它脖子,时微寒看了眼头顶悬挂的招牌,五个大字再怎么眼花的人也能看见。
“你能理解人的情绪?”肉垫踩在她小臂上,整个身体沉甸甸的,是只敦实小猫。
“大概是能的吧。”沈小八一抬头,脑袋和她下巴撞一起,咚的一声。
揉揉脑袋,撞击力道不大,小猫还是呜咽了一声,应该是疼的。
“不用了,有些事我自己来处理就行,小猫的任务就是当好小猫,要一直快快乐乐、开开心心。”时微寒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声。
再怎么说任由一个生命在眼前溜走,那感觉确实不怎么让人好受。
这样的事来一次就行,没必要再来第二、第三次,又不是什么束手无策的困境,能拉一把就拉一把,况且这也是她的心愿。
小八缩回身子,又像个婴儿一样窝在她怀里,直勾勾望着她下巴。
“坏人,你晓得江妈这几天情绪很不对劲吗?”小猫说。
时微寒拧眉,低头看它:“她怎么了?”
小猫摇头:“她没和我说,我只能嗅到她好像很苦恼,很迷茫,也有一点点痛苦,总之是很复杂的情绪,猫有些担心。”
“哦,是吗?”时微寒轻声呢喃着,手有一下没一下去挠它下巴。
“你看你,这都不知道,怎么能说是一个合格的爱人呢?”小八愤怒,一巴掌拍她身上。
时微寒抿唇,情绪也跟着荡来荡去:“可我们并没有正式在一起啊。”
“啊!你们没在一起啊?!”小猫震惊。
“嗯。”很淡然的情绪,又藏了些落寞。
“啧,没事,有我在,我给你们当助攻。”小猫很自豪的仰起小脑袋,看得时微寒想笑。
“都是在哪儿学的这些词,你只是一只小猫唉。”
小八瘫着,被人摸着胡须,捻来捻去,很舒坦的样子。
“我妈啊,她特别喜欢看小说,看到精彩的地方还会和我分析,哪里做得好哪里又做的不好,听多了也就会记住一些东西,这叫学有所获。”
小猫还挺拽,都学会用成语来解释话里含有的深层意思。
“那你说的话我可就记住了,一定得给我俩助攻哦。”
“放心,这事包在猫身上,必须办得妥妥的。”
它笃定的语气让时微寒无奈笑了笑,关系里如果双方都不努力,别人在怎么助攻也是于事无补。
去找谭生送材料的江枕西一出来,就看见抱着猫正朝园里走的时微寒,惊讶了一下,迈下台阶往她那儿去。
“你怎么来了?”她问。
小八喵喵叫着,从时微寒怀里挣脱,一把扑在江枕西身上。
赶忙搂住免得一下摔地上,听它声音透露着委屈,望了时微寒一眼。
“……”就挺无语的。
弹了一下小猫脑袋,时微寒解释道:“她吵着闹着要见你,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就带她来找你。”
“是吗?小八这么粘我的吗?”江枕西和她亲昵的蹭了蹭,软乎乎的身子抱着很舒服。
喵!“当然。”
江枕西扭头看时微寒,瞧她脸色比之前红润了些,还是问了句:“喝药了吗?”
“喝了。”时微寒点头。
冰箱里冷藏的药汁还有很多,偶尔想着错过一两次也没什么,运气不好被人发现了呢,只能硬着头皮喝下去。
中药这东西,只有喝过的人才知道它有多难喝。
“伤口还疼吗?”又继续问,像例行检查一样。
“不算很痛。”她又摇头又点头,模模糊糊的疼痛感知。
听到她说不是很痛,江枕西又想起之前见到的伤口,那只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时微寒说,因为咒术打在皮肉上,载体发生了转换,如果不把那些坏掉的东西给剜掉,咒术的作用会一直存在,所以伤口才会深可见骨。
她还说,大多数咒术都得依托着符咒才能发挥作用,要么可以撕掉,要么打在身上造成瞬间伤害就没了,像这样带来持久伤害的只占极少部分,而且这些东西也不叫咒术,叫禁术,会它的人不多,只不过之前刚好碰到过一个。
“你确定不需要再去找个药师看看?”江枕西翘眉毛。
她总觉得像这样那一大堆药放在家里吃不太对劲,都说药都有个疗程,需要不断换配方,像她这样一直吃一直吃,能吃好吗?
“我们的药可能和你们不太一样。”时微寒望她一眼。
“嗯,晓得了。”江枕西走在前面。
时微寒在她身后,看她抱着小八头也不回继续往前的样子,心里有些怅然情绪滋生,舔了下嘴唇。
两人身后谭生的办公室,几个脑袋叠在窗户下,从推开的缝隙里不住往外瞧。
“她俩这是吵架了?”张闵没看明白,一巴掌拍下面那人肩膀上。
叠在最下边的黄春蹲着,手攀在窗棂,耸耸肩:“我咋知道?不就一个走前面一个走后面吗?这也能是吵架呢?”
“春哥,我跟你讲啊,女孩子感情的变化是很细腻的,是需要用心去感受,而往往产生这种变化的原因呢,在于不安。”限时返场的游山水趴在张闵肩上,望着慢慢走远的俩人。
“不安会带来恐惧,恐惧呢又会让人不自主忽视起了关系里双方的感受,久而久之就会产生各种各样的问题。”
黄春挠挠头,一脸的不解:“你的意思是说,小江在和时小姐的相处过程中感受到了不安?”
游山水也有些琢磨不定,摇了下头:“相处过程中有没有感受到不安我不知道,但刚才时小姐说的那句话我能品出一些味道。”
“啥意思?”黄春看她。
张闵看她,就连旁边站着一直没说话的岑森也看她。
三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怪不好意思的扯扯脸皮,笑了笑。
游山水皱眉,仔细回忆:“我没记错的话,刚才小西姐问时小姐说让她去看药师去拿点新药,然后时小姐回的是我们的药和你们不一样。”
“啊,这药咋啦?”黄春迷糊着脑袋。
张闵没说话,只是又看了眼两人从视线里消失的方向,眼神晦涩难懂。
“重点不在药,而在不一样。”游山水一语中的地指出问题所在,“不一样会让人油然而生一股自卑感,自卑在关系里是最伤害人的存在。它让人无底线的低估自己,同时也无限放大别人的好,让人觉得自己和对方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彼此无论怎么做都融合不了。”
有些时候关系明明都已经很暧昧,只差捅破一层窗户纸,可难就难在迈出那一步,明明看着脚下是一块结石的台阶,其实早已成了残碎的玻璃,给一点重量就会崩塌。
“啧,那按你这么一说,她俩要是想在一起岂不是很难?”黄春苦哈哈一张脸。
游山水撇嘴:“没办法啊,我们也只能期待她们俩能发现问题,然后找出解决方法。”
自卑其实并不妨碍一个人去喜欢另一个人,而问题的关键在于怎么走出这个怪诞的圈子,如果两个彼此互相喜欢的人,就算是跨越千山万水也会想要在一起,也会想要共度余生。
爱情是需要两个人同时奔赴而不是一人自唱自演的独角戏,倘若真是这样,那只是在做慈善,而不是在体会和感受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