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荆天的意识陷入一片混沌。

他看到了自己六个月大时，在床上爬的样子。那时候他还是小小一个，嘴里一直流着口水，咿咿呀呀地“说”个不停。

场景开始变换，宋荆天看到了自己上小学、初中、大学时的场景，画面最后定格在了他高考完后的一天清晨。

画面中的宋荆天正躺在床上睡觉。突然一阵阵敲门声传了进来。

“小宋，有你的快递。”

宋荆天翻身应了一声，正准备继续睡，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个鲤鱼打挺起了床。

“哇哦，宋若天女士今天又年轻了不少呢。”虽然着急，但宋荆天还是不忘打趣一下他的母上大人。

“那当然了。”听到这话，宋若天女士自豪地应了一声。

宋荆天急急忙忙地拿了快递回到房间，满怀欣喜地打开快递，却发现里面只有一副塔罗牌。

宋荆天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拆开了牌。他粗略看了一下，72张塔罗牌，唯独少了一张「月亮」。

“月亮？”

宋荆天能认出来，还得归功于他初中时热血上涌，突然对塔罗牌感兴趣起来，经过他的死缠烂打，宋若天女士还是买了一副给他。

刚开始宋荆天还会好好爱惜，学习有关塔罗的知识，但当那股新鲜劲过去后，那副牌便被他抛之脑后。

宋荆天以为是有人寄错了，看了一眼寄件人和地址，皱了皱眉。就在这时电话响了起来。

“祖宗啊，你怎么还没来，就等你一个了。”刚接通电话，阮季时急切的声音就传来。

宋荆天看了一眼时间，顾不得那封奇怪的塔罗牌，抓起椅子上的外套就朝外跑去。边跑还不忘给自己找借口。

“刚才也不知道是谁寄的牌，我还以为是我书到了，所以耽误了点时间。马上到，马上到哈。”

“你这孩子跑慢点，别摔了。”宋若天女士见自家儿子急成这样，忍不住叮嘱道。

“好~爱你老妈！晚上见～”

画面戛然而止，宋荆天也在这时睁开了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脸担忧的沈舟宁和站在一旁不耐烦的陈屿安。

“小宋哥哥，你醒啦！”见宋荆天醒来，沈舟宁满脸雀跃。

“醒了？醒了就快走，浪费时间。”

与沈舟宁的惊喜不同，陈屿安满脸都写着不耐烦。说完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去，也不管后面人有没有跟上。

“屿安姐姐人还是很好的，就是比较直接了当而已。”沈舟宁扶起宋荆天，朝他解释道。

宋荆天理解地点了点头，从那天在登记处遇见她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出来了。

“怎么还是四楼？我不是已经离开这里了吗？”看清楚面前的凌乱的场景，宋荆天皱了皱眉。

“你一到这里就昏迷不醒，黎阳哥哥本来想背你下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你一离开四楼就一直掉理智点，无奈他自己下去搬救兵了。”

沈以舟指了指宋荆天的口袋，继续说道：“然后我上来了，黎阳哥哥去前面探路。遇到了屿安姐姐和她的朋友，屿安姐姐留了下来。她说你是因为违反了规则理智点一直掉，陷入了幻境，不过吃了药，理智点达到安全线就能回到现实了。”

宋荆天诧异地摸了摸口袋，果不其然，口袋里静静躺着一瓶药，是楚万里向他要的那瓶。

宋荆天努力平复下心情，跟着二人与周黎阳汇合。

四楼的场景和宋荆天在幻境中所见的别无二致，都是一片凌乱。墙上还残留着一些褐色的痕迹。

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潮湿的气息，仿佛每一寸空间都充满了腐朽的味道。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风吹动窗帘的声音，像是某种低语。

宋荆天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看着这些奇怪的痕迹，宋荆天仿佛看到了一个个穿着病号服的病人，原本正在走廊里散步，却突然被……

“别看那些东西，也别瞎想，新手指引没有认真学吗？理智点归零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陈屿安的话将宋荆天从幻象中抽离。宋荆天调出面板一看，理智点已经掉到了70。

不过陈屿安所说的新手指引是什么？

宋荆天悄悄记下了这个名字，打算等会问问周黎阳，毕竟陈屿安一副莫挨老子的样子，确实是让宋荆天望而却步了。

两个人影逐渐出现在了宋荆天的视野里，是周黎阳和林亦熙。

“你醒了？”见宋荆天朝自己走来，周黎阳连忙露出了笑脸。

宋荆天“嗯”了一声，走到了周黎阳身旁。陈屿安抱臂站在一旁，没有阻止，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

宋荆天的视线在二人间游离，陈屿安和周黎阳两个人互相认识？

被宋荆天一直看，周黎阳的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

“你们有去404看过了吗？”宋荆天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宋荆天的话一出这下子轮到周黎阳和林亦熙二人感到疑惑了。

“什么404？这一层楼根本没有404啊……”

在场的五人无不是一头雾水。

“你看到404了？”陈屿安开口打破了平静。

“何止看过，我还进过呢。”说完宋荆天转身就往回走，想去寻找404来给他们看。

“当时的404里面还有一个苏牧呢，怎么可能没有404……”宋荆天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403和405之前根本没有什么404，只有一面画满了涂鸦的墙。

宋荆天强壮镇定地上前敲了敲，“实心的……”他不可置信地喃喃出声。

“你的意思是你进过404且里面还有人是吧？”面对陈屿安的询问，宋荆天只是木讷地点点头。

“能讲述一下你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吗？”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林亦熙突然开口道。

“是「旧日的幻影」。”

宋荆天纠正了林亦熙，将自己的所见娓娓道来，但隐去了自己变成陈归的那一段，毕竟苏随安说的得留个心眼……

“怪不得说没有404呢，现在的医院里没有404但不代表过去的医院里没有404啊，就和过去的没有院长室一样……？”

听了宋荆天的描述，林亦熙沉吟出声。

“现在没有404但过去有，那岂不是说苏牧他们所进入的院长室是现在的院长室？”受到了林亦熙的启发，宋荆天又拼凑出一个可怕的事实——这个副本中实际上有两批来自不同时间点的玩家。

“眼下也不是进入404的好时机，先走吧，再说某些医生护士要消失太久就算是旷工了。”陈屿安的一番话让宋荆天猛地反应过来他和周黎阳身上还穿着工作服。

“要不是故意的，谁会留那么大的缝给你们偷听啊，我们还没有那么弱智。再说这医院的医生护士长的都差不多，即使戴口罩也能看出你们两个不一样的好吧。”见宋荆天一脸裂开的表情，林亦熙忍不住又添了一把火。

“我们的伪装到底骗过了谁……”宋荆天似是寻求安慰般，转身对沈舟宁和周黎阳说道。

林亦熙思索了片刻，最终说出自己觉得最能安慰到宋荆天的话，“不要灰心，看开点，至少你们的伪装还骗过了自己。”

“还有那群眼睛被当做摆设的npc。”周黎阳也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你们还不如不安慰了……”宋荆天一脸欲哭无泪地跟着陈屿安他们坐上电梯。

电梯安稳地停在第三层，宋荆天正庆幸着这次终于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时，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

“你在这啊，快走快走，今儿是你去太平间核实的。”电梯门一打开，护士长便火急火燎地将宋荆天拉出来。

于是，宋荆天在一群人同情的目光中被护士长拉走了。

她一定是知道我在里，所以故意蹲我的……

宋荆天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下是真的欲哭无泪了。

“表拿好，加油哈，护士长相信你！核实好身份，确认数量无误，时间快上限的记得做个记号，通知家属快点来认领。”护士长拍了拍宋荆天的肩膀，仿佛宋荆天这一去就回不来了般。

“您的意思是说，尸体还会多出来或者少几具吗……”宋荆天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连声音都忍不住在发抖。

护士长却是不肯多语，只让宋荆天快些去核查。

“这系统的数值不会在骗我吧，这是幸运值40该有的样子吗……再说了既然都40了给我个66吉利点不行吗？”宋荆天一边按下去往-1楼的电梯，一边在心里腹诽系统。

就在这时，原本好好运作的电梯突然剧烈摇晃了一下，宋荆天大脑也空白了一瞬。好在电梯最后还是停在了-1楼。

直到走出电梯门，宋荆天才敢满腔怒火地开口：“系统是个小气鬼！”

“系统是个小气鬼～小气鬼～小气鬼——”宋荆天刚才说的话在这个有限的地方不断传来回声。

宋荆天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四周不断传来回音，在这个安静的地方显得尤为恐怖，还有一点点喜感？

宋荆天沉默地鞠了一躬，双手合十，虔诚地说道：“无意冒犯……无意冒犯……”

做好心里建设后，宋荆天先是来到警务室，准备和安保人员知会一声。

“有人吗？”

“……”

无人应答。宋荆天打了个寒战，推开警务室的门。

里面空无一人，宋荆天忍不住开始吐槽：“什么保安，太不敬业了吧，警务室都没人，要是有尸体跑出来怎么办。”

像是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宋荆天连忙开口给自己找补：“呸呸呸，各位前辈哦不对也可能是晚辈，我这人心直口快，你们别跟我一般见识……”

说完，宋荆天走进警务室。桌上还泡着泡面。宋荆天伸手摸了一下，是温的。

宋荆天观察了一下四周，垃圾桶里有泡面的包装，水杯里还泡着茶，盖子打开着，明显是主人匆匆离开的。

宋荆天拾起桌上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规则：

1、不可擅自离开岗位，必须做好工作。

2、如果有尸体不见了不要惊慌，请立刻寻求支援，务必要在天亮前找到尸体！

切记：不可谎报！不可隐瞒不报！

3、请隐藏好自己，不可让“他们”发现你。

4、如果被“他们”发现请立刻躲到警卫室，警卫室是绝对安全的。

5、无论在警卫室看到什么、听到什么，请都不要相信！

6、在这里请不要相信任何“人”。

7、绝不可以损害遗体。

宋荆天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一抬头，看见了窗户玻璃上的自己。

窗户中有手摸上了宋荆天的脖子，而他身后站着一个“人”。宋荆天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回头看。

却发现身后空无一物，再当宋荆天目光重新落到窗户上时，自己的身边早已恢复了正常，只不过脖子上似乎戴着一条项链。

嗯？项链？

宋荆天突然伸手往脖子摸去，果真有一条项链。

宋荆天尝试把它取下，试了许久都找不到项链的搭扣。

“这是长在我脖子上了？”宋荆天疑惑开口

打量许久，宋荆天发现这条项链系着一个玉环，与普通的项链别无二致“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见许久过后还是无事发生，宋荆天大着胆子将门打开一条缝，观察起门外来。

规则中的「他们」是谁？出逃的尸体？

宋荆天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个不小心丢了小命。

见屋外真的没人，宋荆天才走出警卫室，本着“早点干完早点休息”的理念，宋荆天鼓足了勇气来到太平间。

宋荆天驻足在门口，做了一个深呼吸，打开门。

看着一排排的冷藏柜，宋荆天先是鞠了一躬，才踏入这里。

联想到了过往，一股沉痛席卷了宋荆天，昏暗的灯光照亮了太平间，像是在告慰死者。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是死亡的气息。空气中的蕴含的冰冷，是死亡的冷漠。

死亡是无法避免的，但我们畏惧的死亡本身，就是没有意义，死亡没有任何意义，死后无论是我们生活的痕迹，我们曾经的喜怒哀乐、记忆都是不复存在的，死亡的终点，空无一物。

如果可以，宋荆天希望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