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少爷不知道抽什么风，一言不发，很臭屁的与墨晌擦肩而过，鼻孔差点仰到天上去。
墨晌也是个心大的，竟一点没介意，还乐呵呵的想要和他们一起走。
“不是，墨兄弟，那个——你不继续搜鬼啦？”苗蛮蛮问道。
“没事没事，俺们墨家军早就将这土楼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围了个水泄不通，你放心，连魂带人谁都别想随意逃脱！”墨晌再次骄傲的挺起了胸膛。
苗蛮蛮：……
既然墨家军如此厉害，那请问他这个大活人又是怎么出现在这土楼之内的呢？苗蛮蛮眼角抽动。
很显然，金小少爷也想到了这一点，鼻子里发出的一声冷哼，很不屑的样子。
“呵呵，这样啊，那你们可真是棒棒哒！”苗蛮蛮忙接过话茬。
余光中，他瞥到金满堂背对着他，站在几步远的位置，晦暗中，苗蛮蛮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能够感觉到，这位小少爷应该不是很想和墨晌同行。
于是，苗蛮蛮尬笑：“那个，亲，你刚才不是问我是否看到三个……哦不，一个鬼影吗？我想了下，好像看到了，祂们好像往那个方向跑了！”苗蛮蛮说着煞有其事的指了指与金满堂对侧的走廊。
“是吗？”墨晌顺着苗蛮蛮手指的方向望去。
走廊对侧黑布隆冬的，什么都看不清。
“嗯嗯，就是，就是往那边逃了！”苗蛮蛮信誓旦旦的点了点头。
“哦哦，好的，俺马上去追！”墨晌说着，一跃而起，人都跑出去两步了，才想起回头朝苗蛮蛮喊了句，“阿蛮兄弟，谢谢你哈！”
“没事没事！”苗蛮蛮慌忙摆手，心想，可算了送走了这尊活宝。
然而，墨晌一蹦一跳的离开后，苗蛮蛮与金满堂之间的氛围一下子尴尬起来。
金小少爷不知生什么闷气，走起路来又快又重，脚下的木质地板被他踩得“嘎吱嘎吱”叫唤，苗蛮蛮都有些担心，这地板又老又破，还坑坑洼洼的，别一个承载不住，直接塌陷下去。
若是以往，苗蛮蛮肯定没话找话。
但是现在——
苗蛮蛮气性也上来了，两个人跟竞赛似的，你不说话，我也不说话，你走得快，我走的更快。主打一个谁也不服谁。
很显然，苗蛮蛮原身体弱，哪里走的过金满堂？很快就被落在了后面。
他本以为这小少爷肯定不会管他，自顾而去，却没有想到金满堂又朝前走了几步之后，大抵是见他没有跟上了，反而立住不动了。
算了算了，本大巫跟个孩子斗什么气呢？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苗蛮蛮摇了摇头，使劲吸了口气，追了上去。
“那个，刚才你为什么救我？”追上后，金满堂忽然闷闷开口。
刚才？苗蛮蛮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小少爷指的是那些黑影忽然突袭。
原来他是发现了的。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苗蛮蛮在心里捋莫须有的胡须。可捋着捋着，就发现好像有什么不对——
哎？那他不是一定注意到自己欺骗了墨晌？
苗蛮蛮有点尴尬。
“那还不是因为你之前也救了我？”苗蛮蛮挥了挥手，装作没当一回事。
但身前本来快他一个肩膀的金满堂步子忽然顿了一下，苗蛮蛮没反应过来，好险撞了上去。
怎么了？苗蛮蛮纳闷。
“我救了你，所以，你就会救我吗？”
苗蛮蛮：……哎？
金满堂没头没脑的话让他一头雾水。但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慢慢漫上心头。很熟悉。
苗蛮蛮抬头，想要去看对方的表情，但金满堂像是有意回避似的，生生偏过头，苗蛮蛮个子又矮，只能仰头勉强看到他剪影般的侧脸。
入目处，少年垂着眸，嘴唇紧紧抿着，好像是在纠结什么。
再结合少年刚才的话——
苗蛮蛮蓦的福至心灵，他知道那种奇异又异常熟悉的感觉是什么了。
一时间，警铃大作！
上一世，那段孽缘像是忽然苏醒般，历历在目。
而缘起的开始，追根溯源，不也正是发生在他一次普通的救人后？
他还记得，那一天关押“洞神新娘”的崖窟阴冷潮湿，洞外，寒逆那个天杀的也问过他相同的话——
“你，为什么救我？”
那时候，还不是五洲逆主的少年还没有杀父弑主，手上也还没有染上五洲仙师的鲜血。
还是一位面如冰雪，五官精致，足以让人一见生怜，再见倾心的少年。
那一次试炼，明明被救的是他，处于弱势地位，处处不如意的人是他，可他偏偏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而当年苗蛮蛮也是脑子缺根筋，偏偏稀罕死他这幅冷冰冰的矜贵模样，舔着个脸不顾身份地位的往前蹭。
“你，为什么救我？”
“你，为什么救我？”
…… ……
上一世每当夜深人静，苗蛮蛮也一遍遍的自虐般的拷问自己。
他不该救他的。
只是，救人，为什么也错了呢？
大概长时间没有听到苗蛮蛮的回答，金满堂转过身来。
入目处，矮自己足足一头，五官如画的少年煞白着一张小脸，眸子空洞，像是被什么魇住了。
“阿蛮？阿蛮？你怎么了？”金满堂心下一急，抬手想要抓住苗蛮蛮的肩膀。
但就在他马上接触到他时，苗蛮蛮像是被惊吓的，飞快退后，就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你——”金满堂瞪大了眼睛，表情有点受伤。
然而，下一秒，苗蛮蛮却飞快的扬起个笑容，没事人一样，反而抬手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
“哎呀呀，你救我，我救你，干嘛计较这些呢？……我们，不是好兄弟吗？”
这一世，下一世，下下一世……生生世世，永生永世，他都不要再重蹈覆辙！
金满堂被苗蛮蛮突如其来的变化给弄懵了，低头垂眸，喃喃自语：“好兄弟？”
他似乎有些无法理解“好兄弟”的含义。
“对啊对啊。”苗蛮蛮抓了抓头，有些自作多情的难堪。万一，人家不是这么想的呢？但是苗蛮蛮还是咬着牙，坚持道：“好兄弟就是这样的，互相帮助，那个，咳咳，……生死与共。”
“是吗？”金小少爷呆呆的俯视，望着苗蛮蛮。
苗蛮蛮被人看的心里发虚，毕竟，欺骗人家一个刚刚春心萌动的好少年什么的，将人一片真心杀死在萌芽之中真的是于心不忍。苗蛮蛮过意不去的薅进了衣袖，捏紧了袖中的蛊铃。
本来已经安息的傀儡头感应到：……咦？？？
不过，思及上一世的教训，苗蛮蛮还是“泯灭人性”的使劲点了点头：“嗯，就是这样！”
大概是苗蛮蛮目光太多坚定，金满堂像是被震了一下，到底涉世未浅，低头想了想，觉得——
哎？好像阿蛮说的有道理。
再想想，从小到大听到的那些仙师侠士们彼此救助的故事。
金满堂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没错，他们就是好兄弟！生死与共的好兄弟！！
只是——
“那你为什么擅自离开？”
苗蛮蛮这边暗暗观察金满堂的表情，见人表情慢慢松解，本来以为已然蒙混过关，结果被人一句话砸在脑壳上。
苗蛮蛮：“……哎？”
“你知不知道，找不到你，我还以为你死了！幸亏那盲眼老汉说他好像听到有人翻出土楼，之后云霁仙师卜了一挂，才确定你的踪迹！”金满堂嘟着嘴，未褪去稚嫩的脸上藏不住的委屈。
苗蛮蛮见不得自家小辈受委屈，再者这次确实是苗蛮蛮理亏，他只好飞快编了一套自以为说的通的说辞。
“所以，以后，你不会擅自离开了吧？”听完，金满堂沉默了一会，闷声问道。
这个有些唧唧歪歪的问题由金小少爷问出着实有些奇怪，但是苗蛮蛮做贼心虚，想着能将人骗过一时是一时，就没有细想，赶紧点了点头。
“那你放心，作为兄弟，我会护送你回苗疆的。反正，我本来就打算去那边看一看。”金满堂道。
苗蛮蛮：“好的好的……哎？不对——”
他惊异的望向金满堂。
不对，他怎么知道我要去苗疆的？
许诺后的金满堂偏过头，硬生生道：“我已经知道你是苗人了，你不用瞒我。”
说完，控诉般看了苗蛮蛮一眼，大概是埋怨他的隐瞒。
金满堂：“还有，那个蛊铃权当我送你了。那是家父送我的生辰礼物，让我务必随身携带，他虽然没有告诉我那铃是什么，但是本少爷多存了心眼，还是打听到那铃身上雕的是苗疆的咒纹，大抵也只有苗疆人能够用的响。”
苗蛮蛮：“哦。”
金小少爷知道这些，他倒是不太意外。他关心的是，那蛊铃小少爷会不会强行收回。
金满堂顿了顿，正色道：“你放心，作为好兄弟，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好兄弟”三个字咬的极重。
苗蛮蛮道：“哦。”
小少爷不会告诉其他人，好像也在他预料之中。
“你就没什么要说的了吗？苗、阿、蛮！”金满堂好像对苗蛮蛮的回答不太满意，附身盯着人，目光灼灼。
苗蛮蛮思考了半刻，“嘿嘿”一笑，小心翼翼道：“那个，那铃你拿着也没用，请问，可以还给我吗？”
说完，苗蛮蛮搓着手，满怀期待的仰头望着金满堂，而金小少爷却不知道怎么了，脸色蓦的一变，冷“哼”一声拉着脸转身就走。
这一次，步子迈的更大，走的更快了。
“哎？走那么快干嘛？……等等我啊！”苗蛮蛮在身后喊道。
金满堂没反应。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了哦！”
小少爷好像走的更快了。苗蛮蛮在他身后无声笑的猖狂。
等到好不容易追上小少爷，他们已然到达了土楼门口。
门外，聚满了墨家弟子，整整齐齐站了一排。奇异的是，墨晌也在其中。
见到他们，墨晌很热情的招呼他们。苗蛮蛮朝他挥了挥手，这一次小少爷竟也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端公沿着木船一路唱跳，法事应该已到尾声，他“咿咿呀呀”的命令几个墨家人从门里抬出了两排纸偶。
一排男，一排女。
看起来都是十几岁少年模样，纸扎的头部两腮绯红，一眼望去，和苗蛮蛮刚进入土楼时见到的那对“金童玉女”即为相像，只是两只眼睛空洞洞的。
都没有点睛。
“这是在干什么啊？”苗蛮蛮不懂就问。
“送灵啊！”墨晌偏过头，小声解释，“土楼里那些怨灵附身在这些傀儡上，然后俺们将这些傀儡送上船，再将船送海，按照这里的风俗，这些怨灵就被送走啦。”
苗蛮蛮：“哦哦。”
他想了一下，还是问道：“那，那媒婆的灵也会一起被送走哇？”
“媒婆？”墨晌奇怪的抬眼，看了苗蛮蛮一眼。“她又没死，为什么要送走啊？”
“没死？”苗蛮蛮蹙眉。
墨晌傻愣愣道：“对啊。”
苗蛮蛮顾不上他人怪异眼神，飞快跑入土楼，可是土楼中央，哪里有媒婆掉下来的遗体？
“怎么会——”苗蛮蛮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刚才，就是你刚才在巡视土楼时，没有看到有人掉下来吗？”苗蛮蛮一把拽住随后跟来的墨晌。
“没，没有啊。除了你们俩，俺啥子都没看到。”墨晌一脸懵逼。
“那你呢，我摔下去的时候，是和那媒婆在一起的，你总看到了吧？”苗蛮蛮转向金满堂。
金满堂皱了皱眉，道：“我只看到了你。”
“怎么会？明明——”苗蛮蛮不可置信的慌乱起来。
之后，苗蛮蛮不信邪的问了好多人，他甚至要把扮演“夜游神”的人抓出来询问。把端公气的要拿法杖揍他。
但是所有人，包括老墨，都表示没有看到，他们根本没有听到土楼中一丁点异常动静。
而且，为了不伤及无辜，他们早就将盲眼老汉连同疯傻的媒婆送出了土楼。今晚他们根本不可能在土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