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
“哈哈——”
“呜呜——”
……
无数张脸，无数种表情。
或欣喜，或哀愁，或嫉恨，或怨毒。
形形色色，却都大张着嘴，挣扎着，试图逃离古槐的束缚。
嘶吼声一时震耳欲聋。
苗蛮蛮受不了般捂住了耳朵。
可即便是这样，尖锐的声音也无孔不入，撕扯着耳膜，似乎要将他从内至外通通撕裂。
苗蛮蛮眼前一黑，感到嗓子眼冒出股血腥气，甜腻腻的。
而那些挣扎着要脱树而出的头脸发出的声音也益发清晰。
他们好像爬在他的耳边在吼——
“我好痛苦啊，救救我，大巫——”
“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
漫天大火的余烬中，那些灰绿色的脸好像和记忆中他的族民重合在一起。
“嘻嘻——”
“嘻嘻——”
是幻象！苗蛮蛮久病成医，立刻反应过来。
他使劲摇晃着蛊铃，试图用撕扯灵魂的痛来压制眼前的幻想。
不多时，头上脸上就冒出细细密密的汗。
汗水滴落，模糊了他的眼睛。
恍惚间，他看到金满堂转过头，看起来很是焦急的对他吼了声什么，只是苗蛮蛮光顾着耳鸣了，哪里听得到？
看口型，好像说的是“静心”。
苗蛮蛮：……
他要是学的会静心，就不是苗家大巫了！
不过放眼望去，除了金满堂灵力充沛，看起来没怎么受到影响，同龄的墨家军虽极力支撑，但看起来很是艰难。有的年纪稍小一点的，甚至一口血喷了出来。
本来列好的阵摇摆了一下。
“树神啊，来尽情享用你的祭品吧！求您保存我姐姐萝女的灵魂不朽！求您为她重塑肉身！”
古槐下，刘宝儿面带傩面，围绕着树干，张牙舞爪，声音和动作益发癫狂。
不知为何，阴阳转换间，苗蛮蛮感觉他头带的傩面慢慢发生了些许变化。
本来重色描摹的眼睛穿透众人，诡异的固定在他身上，大裂开的嘴角拉扯到了太阳穴。
无数张脸嘶吼的声音更大了，声浪形成一波又一波无形的冲击波。
从来世外高人模样的老墨也紧张起来。
因为他背对着苗蛮蛮，苗蛮蛮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握刀的手暴露了他。苗蛮蛮看着他遒劲握紧的大手，似乎都能听到刀柄不堪重负，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凝神屏气，静心守神，保持阵列！”老墨大喝道。
奈何他一嗓子刚吼出去，就听到“砰砰”两声闷响。
他的得意弟子墨晌双膝跪地，差点朝着古槐直接来个五体投地。
“墨晌，起来！”老墨恨铁不成钢。
“俺—俺—”墨晌“俺”了半天终于勉强抬起头颅，一张圆脸竟是涕泪横流。
“爹啊，娘啊，儿没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被屠城的那帮狗崽子们杀死！
现在儿学成啦，儿这就来救你们了！等等俺！求求你们等等俺！”
说着，竟还要手脚并用往古槐爬。
显然，这古槐并不止会造成视觉污染，外加听力损坏，更可怕的是——
它能让人看到此生最介怀的事情，从而走火入魔！
苗蛮蛮意识到这一点，老墨反应更是迅速。
既然防守不行，那不妨放开了打！
“现在还能拿起刀的，同我一起杀出去！金满堂，助我破敌！”
“好！”金满堂斩钉截铁答道，顺手将几枚“山鬼花钱”照着有走火入魔倾向的墨家军抛撒出去。
金满堂：“破！”
不知为何，苗蛮蛮感觉老墨在对金满堂说话时好像故意瞟了他一眼。
他心下一惊，但是很快就释怀了。
虽然他不知老墨究竟发现了他多少秘密，是否发现了蛊铃，猜到了几分他的真实身份。
不过大战在即，生死存亡之际，懒得计较那些。还是先把眼前的困境渡过再说。至于以后——
哎呀呀，到时候再说！
如此想着，苗蛮蛮将蛊铃摇的益发响亮。
到底是苗疆至高无上的神器，即便命运不济，落在连普通人都比不上的苗蛮蛮手里，亦是功效非凡。
“啊啊啊，慢点，慢点，头好痛！要爆啦！”傀儡头扯着细细的嗓音尖叫。
阿蛮一脸无措，蹲着旁边担忧的望着祂，手指绞在一起，难舍难分。
苗蛮蛮没空理睬他们。
入目处，几十把刀朝古槐树干飞去，扎在那些脸上，脸面部五官扭曲，像是有生命般，发出凄厉的惨叫。
有戏！苗蛮蛮心道。
“去砍掉那些快成型的头颅！”老墨一把陌刀几乎挥出了火星子。
“好！”金满堂应声。
青云剑刀锋偏冷，上下飞舞间闪出刺眼的白光。
“刷刷刷。”
无数的“头颅”应声掉落，乱七八糟滚落一地，未完全成型的五官发出尖锐的暴鸣。
“你们，你们怎么敢？”刘宝儿躲在树后，大惊失色。
金满堂“哼”都不“哼”一声，面无表情的继续操纵青云剑。
更多的木疙瘩掉落在地。被砍掉的树疤处涌出一股股墨绿色液体。
腥臭，粘稠。
那些脸竟也是有灵识的，看到旁边同类被生生割下，渐渐的达成共识，由竞争改为合作。本来争先恐后的往外冒，恨不得把对方溺死在树干里，开始转着脸追随青云剑的方向，“咔哧哧”去咬剑身。
一个不行就两个，两个不行就三个……
直到几乎整个树干上的脸都开始反击。
与此同时，树冠上落下无数条藤蔓，像是章鱼的触手。
青云剑虽快，也挡不住数不尽的脸，渐渐落了下风。
而那些脸凸起的更加显著，密密麻麻的木疙瘩几乎立刻填补了之前的树疤。
更可怕的是本来掉落在地上的脸并没有因为离开了树干而完结。
祂们明明没有手脚，却还是拼了命的向墨家军滚动。
眼眶里明明没有眼球，却露出贪婪的欲望。
“活人！活人！”
“把你的手脚给我！把你的身子给我！”
“给我！都给我！！！”
……
越来越多的头颅掉落下来，最上面的头颅“咕噜噜”滚下，迅速在树下形成一座小山。
本来已经恢复了大半的墨家军此时又跟忽然犯了病。
似乎更严重。
因为苗蛮蛮看到，印象里最是稳重，从来少年老成，不苟言笑的莫桑也颤抖着手指，脸色发白。更不要提其他人。
他们像是遇到了最恐怖的梦魇。
“这是，是——”
“京观！”